他应该会想去兰月阁听鸢泠姑娘唱几首小曲,让心情慢慢地好转起来吧。
然而,虞述的选择,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贴身小厮问完后,先看到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将窗口处放下的绸帘掀开,随即一脸阴沉至极的虞述便映入他的眼帘。
好可怕!
贴身小厮被吓得不轻,消瘦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并把头低了下去。
虞述目光阴骜瞪着身体微微发抖、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的贴身小厮,冷冷的道:“去宗祠,我要见族里的长老们。”
“啊?”贴身小厮怎么也没有想到,虞述这回竟然不去兰月阁听小曲,而是要去见族里的长老们。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面色阴郁的男人,眼中充满着疑惑之色:“您怎么突然要见长老们啊?”
虞述冷哼一声,凝视着贴身小厮的目光变得更加凶狠恶煞:“我需要跟你解释?”
贴身小厮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之色,忙不迭地摇头摆手,非常急切的道:“不需要,是奴才失言了。”语毕,他把头又低了下去,并且比之前低得更深。
虞述冷哼一声,将掀起来的绸帘放下去。
看不到虞述那张阴沉的脸,以及凶神恶煞的目光,贴身小厮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裳都被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一大片。
打扫得非常干净的虞氏宗祠的大堂里,除了用一方漆黑的长条桌供奉着历代先祖的牌位,插香用的双耳铜制的小香炉,以及几盘精致的点心和新鲜水果,地上也就摆放着几个给人向祖先行跪拜之礼时用的蒲团。
这布置虽然比较简单,却很庄重肃穆。
此刻,鬓须微霜的几位长老,正毕恭毕敬地给先祖们上香。
淡淡的檀香从牌位前的香炉里飘散到大堂各处,让置身其中的人觉得神清气爽,安定祥和。
上完香,年近花甲的长老们单手掀起下摆,笔直地跪在蒲团上。
他们正要磕头,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却突然从外面传来:“长老们,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长老们纷纷皱起眉头,面色不虞地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然后转身看着那个疾步而来的年轻后生。
年纪最大、也是三位长老里面权力最大的长老甲先板着脸呵责道:“虞述,宗祠里供奉着历代先祖,你怎么可以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接着,对晚辈一向比较温和的长老乙也生气地指责道:“你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竟然敢在这里放肆。”
等长老乙说完,长老丙也要开口训斥虞述。
但此时,虞述已经走到三位长老面前,长老丙训斥他的话也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停下了脚步的虞述,先恭敬地向三位行礼,然后十分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三位长老,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让你们给我做主而已。”
将虞述的表情看在眼里的三位长老皱了皱眉,然后互相看了看,在彼此的眼中都瞧见了一抹疑惑——虞述让他们做主的事会是什么呢。
宗祠大堂旁边的厢房,不似大堂那般庄严肃穆,比较闲适清静,是长老们平时用来商议事情的地方。
所有的门窗都开着,初夏午后耀眼灿烂的阳光照到里面,不仅一向比较清凉的厢房多了几分温暖之意,而且十分明亮,每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带着浓郁的檀香味道的袅袅青烟从地上的青铜大鼎中不断飘出,在空气中快速弥漫开来。
身着青衫的长老甲和身着灰袍的长老乙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至于穿绛紫色布袍的长老丙则坐在右侧的第一把椅子上,只有虞述这个地位最低的晚辈垂首站着,而且站在正中间的位置。
他的站位,是三位长老安排的,就为了问话的时候都能够看到他的正脸,不会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一阵沉默后,长老乙凝眸看着虞述,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虞述,你想让我们给你做什么主?”
虞述先礼貌地朝三位长老拱了拱手,然后一只手指着外面,愤愤不平的道:“三位长老,虞素素她欺辱我,你们可会给我做主?”
三位长老听到这话都愣了愣,虞素素自从嫁给宣平侯后,和娘家这边的亲戚都没有什么交集了,怎么会来欺辱虞述呢。
三人互相看了看,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长老甲皱着眉问:“她如何欺辱你了?”
长老乙接着道:“你把事情仔细地说给我们听,不可有所隐瞒,也不可添油加醋,无中生有。”
“是。”虞述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自己来此告状,就是为了添油加醋,无中生有的,怎么可能如实相告。
长老丙扬了扬手,示意虞述可以说了。
虞述颔了颔首,偏狭长的眼眸微微下垂,清了清嗓子后,将在虞府发生的事情七分真三分假的说了出来:“今日我提着礼物去瞧姑父和姑母,发现两位长辈愁容满面,似有烦忧之事,便向他们询问缘由。”
他顿了一下,偷偷地瞥了一眼三位长老,然后接着道:“姑父叹着气说,因他不会管理,嫡支的铺子和商行的生意每况日下,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了。而自从虞素素嫁人后,无人在他们膝下承欢,他们觉得很孤单。再想起百年之后,有女无子的他们,都没有人为他们摔盆打幡,心中更是觉得悲凉万分。”
大概是一次性说太多了,说到此处,虞述再次停顿下来,片刻后才再次开口,但语气却跟之前不太一样:“这么年,姑父和姑母一直待我不薄,我不忍看到他们这样,便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听到此处,三位长老都有一种预感,虞述给虞母和虞父出的这个主意,八成就是虞素素欺辱他的原因。
“虞述。”不怒自威的长老丙抬手抚了抚今早才让妻子修剪过的胡须,肃然问道:“你给他们出了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