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挥手示意对方赶紧去,然后转身回大堂去伺候虞素素。
然而等那个传话的人跑到佃户们的家里,却发现佃户们竟然都没有在家。
连续跑了七八家后,那人虽然还是没有瞧见佃户,却看到了佃户的妻子,细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此刻都待在其中一个佃户的家里,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个人有些火大,这些家伙可真是会挑时候,早不到一起去,晚不到一起去,偏偏在他来传话的时候,聚在一起,害得他累得够呛都还没有找着人。不过,他们已经聚在一起,倒也省得他一家一家的去通知了。
因为年长男人吩咐要快点把佃户们都叫到庄子上去,那人跟佃户的妻子问清楚佃户们如今待在哪个佃户的家里后,都没有休息一下,直接马不停蹄地往那个佃户家里跑去。
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大堂,十几个面色黝黑,身上的衣裳都打着好几个补丁,卷着沾有泥巴的裤腿,露出破旧不堪的草鞋的佃户待在里面,就显得十分拥挤,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
他们已经聚在一起好一阵子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那一张张老实巴交的脸上都流露着不安和焦虑的神色。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年纪比较轻的佃户忍不住开口发言:“都罢工好几天了,我们要不要去干活啊?”
他们今天聚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商讨这个事情。
这个佃户说完后,屋内再次恢复寂静,佃户们都没有说话,互相看了看,最后统一看向坐在门口矮凳上抽旱烟的老佃户。
这个老佃户是他们中间年纪最大的,在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称呼他为二叔。
此次罢工的行为,就是二叔提出来的。所以,要不要去干活,自然也要看他的意思。
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二叔却依旧沉默地抽着旱烟,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这个答案,佃户们似乎不太认同,他们再次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意见后,仍是之前那个最先开口说话的年轻佃户做为代表发言:“二叔,还不去?”
烟丝已经燃尽,二叔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拿着烟杆在鞋边敲了敲,把烟锅头里面的灰烬倒出来:“嗯,不去。”
他们集体罢工,是想让虞家庄子的管事把已经高得离谱的田地租金降低一点,如今还没有达到目的,自然不能就去干活。
年轻佃户快步走到二叔的身旁,弯腰蹲下去,抬起右手挠了挠只用一根麻绳绑着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皱着眉道:“二叔,我们已经罢工好几天了,庄子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这个方法可能行不通啊。”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方法行不通,干脆就不要再继续了。这几天,地里的瓜果蔬菜大部分都已经熟了,要是不及时去采摘,让其烂在地里,收成会更加不好,他们的日子也会更加艰难。
二叔皱着眉没有说话,其他佃户却因为年轻佃户的话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佃户甲左手快速地拍打着右手的手心,有些激动的道:“哪里是可能行不通,这分明就是行不通。”
佃户乙将右手袖口已经破损得很严重的袖子往上卷了卷,露出半截青筋凸起的手臂,叹了一口气道:“几天都没有什么反应,确实是行不通。”
年纪不怎么大,但因为常年做粗重的活,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佃户丙点头:“是啊,是啊。”
身材最为魁梧健硕的佃户丁抱着双臂,沉着脸道:“当初我就说这个方法行不通,是你们偏要试,现在怎么样?”
坐在佃户丁左手边的佃户立马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的道:“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这个方法不行,也没见你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啊。”
“我……”佃户丁被怼得说不出话,黝黑的脸上泛起羞愧难当的红晕。
站在佃户丁右手边的佃户,一只手叉着腰,愁眉苦脸的道:“唉,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佃户乙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大声的提议道:“要不,我们还是去干活吧?”
佃户们都想点头,但二叔刚刚才说不去,他们这样不就是违背二叔的意思,因此,没有一个人表态,只是纷纷看向了二叔。
二叔皱着眉,脸上的表情很纠结。良久,他拿着烟枪在地上敲了敲,将自己思虑很久才做出的决定道出:“再观望两天吧,如果还是没有反应,我们就只能去干活了。”
这几天的等待,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佃户们都不想再观望两天。但二叔都这样说了,他们还是选择听从,纷纷点头。
“好吧。”
“就再观望两天。”
虽然已经统一了意见,但大家脸上的不安和焦虑却没有减少,甚至还多了一些。
此时,外面的太阳快到正中央的位置了,没有吃早饭的众人都已经饥肠辘辘。
蹲在二叔身旁的年轻佃户站起来,朝着大家挥了挥手臂:“咱们散了吧。”
众人陆陆续续地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却被站起来的二叔拦住去路:“散什么,在我这里吃了饭再走。”
年轻佃户往前走一步,看着比他要矮上半个头的二叔,一边摇头一边开口道:“二叔,你家的粮食又不多,我们这么多人,哪能在你这里吃饭啊。”
其他的佃户们也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其实,何止是二叔家没有多少粮食,他们这些人家里都没有多少粮食,甚至有人家里这两天可能就要断粮了。是以,他们才很焦虑,不想再继续罢工,想去干活,这样最起码可以向虞家的庄子赊一些粮食回来,自己和家里人不用饿肚子。
二叔看着众人,握紧了手里那根已经很老旧的烟枪,咬着牙道:“我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