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雨夜,不见一颗晚星。
羽乐紧闭双眼,眉心的灵鸟印记闪着微光,是他躁动着不肯沉睡的神识。
他想起那天,苏槿死死地拽着林牧的衣衫,哭着求他不要修炼诛神印时,眼里充斥着绝望。
羽乐动摇了,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那一刻,会不顾一切。
或许少年人的爱,就是这般说不清,道不明,触不及又舍不下。
他不知从何时起,总想在苏槿面前证明自己。
也许是那晚的苏槿说的话太过凛冽,连带着呼啸的海风一起,吹醒了他的心。
他知道那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虚妄,但他还是生了缱绻意,动了玲珑心。
许静娴一大早跟着父亲和哥哥,离开了京城。
临走前,她将初见时李昌彦为她作的画像,送去了李府。
李昌彦被放以后,叶庚华命他停职反省。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自己多年来读过的书,又细细深读了一遍。
三日后,他托人递上了一份奏折,他主动提出去羌国最贫瘠的地方做官,立志重新做人。
叶庚华爱才怜弱,便给了他一次机会。
李昌彦当晚就收拾了行囊,赴雍州北部的石河镇任职。
此事传到了许家,许州牧气得在饭桌上大骂他没出息。
唯有许静娴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关山月带着尘彦穿过漫长的甬道,回到了蜀地。
这是尘彦第二次来到地下城,上次行事匆忙,并未来得及细看。
两人沿着深邃的台阶下行数百丈,来到了鬼术营的正殿。
王大几人正在赌牌,身旁的死士们似乎习以为常。
“王大!”
王大神气定神闲,随手丢出一张发财:“门主还认得家门呢?”
她嘴上刻薄,态度冷漠,可抽动的腮颊和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关山月跑到她身后,搂着王大的脖颈再次喊了她的名字,拖着长长的尾音撒着娇。
王大眉头轻皱,一把推了面前的牌,走到了一旁。
“王大,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陛下还封了我永宁侯!你不替我高兴么?”
王大撩起衣袖在眼角擦了一下:“高兴你个头!小命都快折腾没了!”
她越是生气,关山月心里却越是开心,她知道,王大心疼她。
尘彦走到桌前,逐个向几人问好,走到王大跟前,递上了一个铁匣子。
“这是什么?”
王大打开铁匣一看,竟是一对锋利无比的弯刀。
“这是好东西,没个几十年功夫,打不出这么好的刀!”
关山月笑着说道:“这是林牧专程托京城最好的铁匠给你打的!”
花辛莹和花星南不乐意了,冲上前一人夺了一把耍练起来。
“少主未眠太偏心了些,咱么只有王大有礼物?”
尘彦笑着应道:“都有,随我来拿吧。”
花星南拍着尘彦的肩膀笑着说道:“道长,我得改口叫你一声姐夫吧?”
“称呼而已,随心就好。”
尘彦带着花家姐弟挑礼物,景飞却不慌不忙地上前。
“门主,您这次回来,应该不走了吧?”
“不走了!咱们鬼术营,亟需好好整顿了!”
“整顿?整顿什么?”
关山月走到牌桌前坐下:“今后,鬼术营禁赌,禁酒,禁……,罢了,就先禁这两样吧!”
王大刚高兴了片刻,瞬间拉了脸。
“禁酒禁赌?罢了罢了,我要回去杀猪了!”
花家姐弟一听关山月要禁赌,在一旁哈哈大笑。
“门主,不是我瞧不起你,您自己要能禁,我花辛莹自愿脱离族谱,入鬼术营供您差遣!”
“你们?你们别瞧不起人!我关山月说到做到!花辛莹,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花辛莹斩钉截铁地说道:“放心!本姑娘说话算话!”说罢拉着弟弟回了家。
蜀地有三大家族,分别是南城花家、郡守李家以及守护沧澜山的穆家。
其中,李家有钱有权,穆家书香门第,唯有花家尚武,相传,花家上下人人习武,连做饭的老妈子,都能拎出来跟人切磋几招。
但花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传世功法,传女不传男。
花辛莹作为花家第二十代传人,身上背负的担子很重。
和弟弟花星南不同的是,她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做个闲人。
花星男却野心勃勃,无论功夫还是智谋,远超姐姐花辛莹。
如今她和关山月打赌,最开心便是她的弟弟。
地下城
关山月拉着尘彦,仔细参观地下城每一处角落。
“尘彦,这就是我的房间。”
尘彦看着眼前不见天日的暗室,一张不知哪里捡回来的破旧软榻伫立眼前。
软榻下面,堆满了竹筐,筐里零零散散摆着关山月偷来的各式各样的衣裳。
暗室很小,俩人刚进去,尚不得转身。
“地下城这么大,你为何要住这里?”
关山月抱着尘彦低声说道:“狭小的地方,让我感到心安。”
尘彦心疼地抚摸关山月的长发,牵着她出了暗室。
“山月,你休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关山月有些乏了,躺在陪伴她多年的软榻上,睡得安稳。
尘彦来到了蜀郡城,采买了许多物件,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他寻了一间宽敞的暗室,仔仔细细地清扫干净,将自己扛回来的家具,一件件摆了进去。
蜀地阴晴无常,突然下起了雨。
关山月在窸窸窣窣的雨声中醒来,吩咐死士点燃了烛台。
她揉着眼睛四处搜寻尘彦。
一个死士指着不远处的房间,目光黯然。
尘彦怕暗室阴冷,关山月又失了孩子,气血两亏。
他贴心的买了好大一块油布,铺在软垫下防潮。
关山月看着他瘦削且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她走到床边伫立的柜橱前,看着尘彦叠好的衣裙,心里涌上一股温热。
这是她四岁起,从未体会过的见缝插针的关心。
“你一来,这冰冷的房子好像变暖了。”
尘彦把她抱到椅子上,贴心地为她换上了新买的鞋子:“试试合不合脚。”
关山月想起第一次上岑溪山,她赤着脚,尘彦飞奔下山,买了两双鞋。
“尘彦,你真好。”
“先前是我大意了,没照顾好你。”
尘彦低着头一脸失意,握着关山月清瘦的脚踝,心里不是滋味。
“那件事,不许再提!咱们有的是时间。”
两人四目相觑,突然门外传来了死士禀报的声音。
“门主,岑溪山来人了!”
“岑溪山?”
两人立刻手牵着手出门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