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吭声,白玫越发得意,添油加醋,“冰蝶呀,你看你什么态度,你要给他找理由,也要找个靠谱的,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知道……”
“我老婆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皆打了个哆嗦。
门口,乔彦直一身黑色西装,面容冷峻,头发微乱,深邃凤眸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门口的身影,同时射过来一道冰冷目光,就像一把尖刀,顾彦廷觉得手生疼,被刀割般,忙将手收了回去。
白玫睨了一眼,瘪瘪嘴,把话咽回肚里。顾振华面有怒色,刚才憋了一肚子数落儿子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乔彦直就已经走到虞冰蝶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腰,说道:“抱歉,我来迟了。”
没有错信他。他很孝顺奶奶,一定会赶来的。她感动得想哭,轻声说道:“来得及,奶奶在等你。”
病房里,唐静老太太握住他的手,叮咛嘱咐。
对于孙子的风流韵事,老太太一清二楚,从刚才姑娘的态度看,若是他能好好待人家,未必不是一段美好姻缘。
“冰蝶是个好姑娘,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好好过日子。若是不喜欢,也不要玩弄人家的感情。”
“早些年,我犯了个错误,现在想弥补。”乔彦直面色凝重。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唐静老太太摸摸他的头,就像他小时候那样,“奶奶要跟阿芸作伴去了,见着她,我会跟她说,你很好,让她不用挂念,你也不用挂念咱。知道吗?”
“嗯。”乔彦直点头。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放下过去,当下的才是最珍贵的,珍惜你身边的人,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遗憾。”
乔彦直若有所悟地点头。
唐静奶奶指着床头的书本,“来,给奶奶读会儿书。
“嗯。”乔彦直拿过书本,喉咙哽咽,读不出来。
“就读那一段。”唐静奶奶颤抖地手指,指着书页,很期待,“冰蝶读得很好,你也要好好读。”
他哽咽地读着:
“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那更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见到牵挂之人最后一面,老人家已了无遗憾。唐静老太太静静地听着,慢慢闭上了眼,脸上很安详,就像睡着一般。
*
木叶萧萧,秋意渐浓。
出殡那天,下起了雨。
乔彦直撑一把黑色雨伞,在墓碑前站了许久。
一场秋雨一场寒,更寒的是人心。
老人家遗嘱早就立好了,生前就成立了一个读书基金会,用以帮助贫苦地区建立图书馆。
屋里那些古董物件都捐给博物馆,其余财产全部用作读书基金会的运作和维护,白玫对此颇有微词,无奈丈夫执意要遵从老人家遗愿。
财产瓜分上,子孙们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大家虽心有不甘,但都也无能为力,风浪渐渐平息。
唐静老太太尸骨未寒,白玫就计划着怎么把乔彦直彻底赶出顾家。
顾家大院东南角有一处院子,三间屋子,中间客厅,北面一间书房,南面一间卧室。
那里,正是乔尚芸生前的住所,现在乔彦直偶尔回来住一次。
只有住进那间屋子,才能算得上是顾家的真正女主人,才算真正赢了乔尚芸。
白玫对院子念念不忘,觊觎已久,好不容易熬到老太婆一命归西,就蠢蠢欲动。想要把乔彦直彻底赶出顾家大门,第一步是让他搬离老宅。
她以乔彦直结婚为由,建议顾振华给他在国外另置一处房产。有了自己的小家,兴许能收敛点,安心过日子。顾振华觉得有理,但是舍不得儿子定居国外,答应在本市给他买套别墅。
白玫本想让乔彦直滚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当然在国外好,但是丈夫坚持,也只好退一步。先将他彻底逐出顾家,把东南边的院子抢过来再说。
葬礼第二天,白玫就把虞冰蝶叫来,带她去城北看了一套别墅。
别墅位于北郊的山里,依山而建,环境优美,就是离市中心有“亿”点点远。
白玫很热情,问她喜不喜欢,随后把一串钥匙交到了她手上,美其名曰给他们的婚房。
这大的礼物,虞冰蝶不敢做主,况且这个后妈总看乔彦直不顺眼,会这么好心送房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把钥匙还回去,表示不能收,让白玫直接给乔彦直会比较好。
白玫再三让收下,虞冰蝶就装可怜,急得要哭模样,一再坚持不能收,好像收了要被乔彦直剥一层皮似的。
“冰蝶,你先收下。彦直那边,我去跟他说。”顾振华发话了。
“对不起,爸、玫姨,我真不能收。”虞冰蝶再次拒绝,眼睛红红。
白玫面有愠色,正声道:“你别不知好歹,我和老顾是为你们好,好心给你们置办婚房,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反正不是你们给我付薪水,用不着怕。虞冰蝶表面仍是柔柔弱弱模样,“我真不能收,要不您们把彦直叫过来吧,如果他看过也喜欢,我们就搬过来住。”
白玫本想借虞冰蝶之口,劝乔彦直搬离顾家大院。可遇到这么个软性子的女人,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是有力无处使。
市中心的大平层内,客厅沙发上。
虞冰蝶从半山别墅回来,看到乔彦直在沙发上睡着了,双眸紧密,眉头深锁,有化不开的愁绪。她悄悄换上鞋子,轻手轻脚回房,免得吵到人家睡觉。
“回来了。”男人空灵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虞冰蝶抱歉笑笑,“嗯。吵醒您了,不好意思。”
自从奶奶去世,他就没说过几句话,面无表情,憔悴了许多。
当年,妈妈丢下他,走了。现在,最疼爱他的奶奶也去世了。爸爸不爱,后妈一家虎视眈眈。
他的心情很不好。
她心中生起一段怜悯,轻声说:“节哀顺变。”
他只“嗯”一声。
“想哭就哭出来吧。”她顿了顿,“心里难过就哭,不是丢人的事。”
记得很多年前,妈妈出事那天晚上,她哭得很伤心,之后就不怎么哭了。爸爸倒是没哭,但是一夜白了头。
“哭出来心情会好些,憋在心里只会更难受。”虞冰蝶贴心地递上一张面巾纸,眼泪擦一擦就不见了。
他坐在那里,抬起头,眼尾微红,手搭在膝上,腕间空空。
记得,先前手腕上戴着幸运红手绳。
因为我把红手绳弄断了,他才会这么倒霉?她不禁这样想着,越发愧疚。
“要不,我把肩膀借您?”她柔声询问,生怕没把握好分寸。
下一刻,他张开双手,一把搂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啊……虞冰蝶差点惊叫,先是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猝不及防被抱,她僵直站着,手足无措,可人家正伤心,推开很没人情味,也只能这样了。举着双手,没处放,他又蹭了蹭,真像哭着了。
平日里看起来高大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一面。
或许,他现在需要一个拥抱,一个依靠。
狂跳的小心脏慢慢缓和下来,她放下手,慢慢靠近,轻轻摸摸他的头,乖乖地站着。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外卖小哥的电话,她忙接听,请物业送上来,放到门口即可。
过了几分钟,物业把外卖送到门口,按了门铃,又给她发来短信,告知外卖已送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