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三月丁忧之期将满,称制的皇后裴满连续发来了催促元功回中京的诏书。
元功将阿城及戴如璎先行送了回去,自己则带着萧裕在各要员、名士家中拜访盘桓。
这一日雪后初晴,眼见着春天即将来临,又值一年一度的中和节,几乎家家年轻人无论男女都要走上街头展露新颜,元功以前在上京的时候,每到这一天也都要带着樽雨去街上闲逛,今天正好赶上了,他便要硬拉着萧裕板扮作平民去逛屏瑶大街。
“要去你去,我都要累死了。”萧裕抱怨道:“昨天找一大堆文人又是对诗又是饮酒,直到辰时才行,今日又要扮做什么老百姓去逛街,你也不怕遇到刺客!”
元功哈哈一笑:“走走走,别在聒噪了行吗,万一遇到个什么漂亮姑娘,说不定还能帮你相个亲呢。”
一提相亲,萧裕更是无名火起:“你可拉倒吧!给我相亲?三回了,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残枝败柳,诶?我说姓元的,你是不是和我有仇啊?我这么实心实意的对你,你却几次三番的害我。”
元功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好看能当饭吃吗?那些女子虽然样貌一般......”
“一般?!”
“啊,那个......样貌确实说不过去,但是人家家世好啊,第一个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只是脚上有点残疾,样貌也......也有点丑陋,但其父亲是未来的吏部天官,即便我爬不上那个位置,他也能照顾上你不是?第二个是临淄王的遗孀,也就是年龄大了点罢了,若是你娶了,家产都是你的,虽称不上是富可敌国,但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萧裕气哼哼的等他说完,追问道:“那第三个呢?”
元功现出阴险的笑来:“第三个可是沉鱼落雁之容啊,那在上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你自己不喜欢,怎来怪我?”
“我......呸!那......那女人是人尽可夫的窑姐!我萧家虽然在北野无官无爵,但最起码也是东丹的书香门第,官宦之后,你......你竟然给我介绍个窑姐,这要是带回家去,我父亲非劈了我不可。”
其实元功前两次确实是以介绍上门女婿为由来结识吏部侍郎郭淮以及蒙荫的临淄王元博,而第三次纯属是拿萧裕逗乐子。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这样吧,咱们今天逛街,街上你看中哪个,不管她是王爷家的还是哪个尚书的闺女,我都帮你去提亲如何?”
“当真由我做主?”
“哈!君无戏言。”
萧裕满意的一笑,匆匆离开饭堂奔回自己的房间,梳洗一番后换上一副儒生的装扮。
二人悄悄打开后门,左顾右盼了半天,发现没人监视,这才顺着街角混入人群。
上京城的这一天实在是太热闹了,到处都是车水马龙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做为最繁盛的街道屏瑶大街更是人声鼎沸,街市中的各种店铺琳琅满目,有卖绫罗绸缎的,也有卖珠宝香料的,至于问医求药的门诊,大车小车的修理铺子、看相算命、修面整容的摊位,更是成片成群。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着彩色的招客旗帜,用来招揽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二人几乎是被人挤进了街市当中 ,再一看两边街道,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还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诶?我说,你别老盯着那些卖字画的看啊,多看看女人。”元功打趣的说道。
萧裕轻哼一声:“哪有个年轻的,全是些老妪、婆子,还不如看看字画的好。”
正说话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香,那味道就好似牡丹一般沁人心脾,元功嗅动鼻子,赶忙转头去看,只见一少女带着丫鬟正在身后的胭脂摊试着水粉。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身穿藕色裘袄,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樱唇薄薄的,微微向上翘着,带着点儿顽皮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的烟火味。
元功猛的一拉萧裕,指了指身后。
萧裕一惊赶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表情与他如出一辙,仿佛看到仙女一般。
“她......她......”
元功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臭毛病得改一改了,平时能舌辩群儒,一遇到好看的女人就结结巴巴,她......她什么?”
萧裕深呼吸一口气道:“她真的很好看,不知道是谁府上的。”
元功又瞄了一眼,见那女孩身边不止是一个丫鬟,还有三四个家丁,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这样的女孩若是需要什么物件,绝不会自己出门购买的,但今天既然是中和节,出来散心也就不足为奇了。
“管她呢,咱们跟着就是了,她走哪咱们就跟到哪,这门亲事我帮你管定了。”
萧裕一脸苦瓜相:“这......这样好吗?别让人抓了去。”
“屁话,我乃堂堂的梁王,你是三品龙虎将军,谁敢动?”
二人一言不发,假借买画的名义站在字画摊前不停的观望着,时不时的还瞄上一眼那女孩。
字画摊的老板赶忙说道:“诶呦二位公子,看字画啊?我这可有上好的佳品,北诏的苏子瞻的《凉意帖》,徽宗的金钩银划瘦金体,米元章的《清秋帖》,您二位上眼看看。”
元功打量了一眼后说道:“一般,没什么特点,都是不开门的假货。”
“诶?这位公子,您不买没事,也不能说是假货啊。”
元功轻哼一声:“我从小临摹过的书法比你见过的还多,就连北诏徽宗都亲自教过我书法,打眼一看就知道你这字画的真假,可别鲁班门前弄大斧了。”
那字画摊老板一惊,北诏徽宗被北野擒到上京城后,被封为了昏德公,确实教过一些学生书法,但也只是些贵戚皇子有此殊遇,莫非眼前的是哪个小王爷?
就在此时,那少女已让丫鬟付完了钱,继续向前逛去,萧裕一拉元功马上紧紧跟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