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找遍典籍,也多方咨询,你失去的那些官能,确实无法再拿回来……你这回生病,也许也是丰饶祝福的后果,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冷淡而悦耳的声音是捷尔特罗斯的。
她的这些遭遇,似乎并没有让他有什么感同身受的悲伤。
是因为暗夜精灵并不会有这种情绪,还是因为……?
因为袭击对象的最大可能性是他们两个,她没跟任何人提自己遇袭的事。
捷尔特罗斯自然而然地把她生病原因归为丰饶祝福的副作用了。
“安贝尔,看到你这样子,我实在太心痛了!……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再做这次丰饶祝福的……”洛斯特的声音则充满自责和悲伤。
显然洛斯特不约而同地同样选择把她的大病一场也归为丰饶祝福的副作用。
黑暗里的两个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一个冷冷淡淡,一个过于关切,谁是由衷这样认为?谁又是昧心在信口开河?
眼前永远只有黑暗,鼻子闻不到任何味道,甚至感觉不出他们在哪里……身体虚弱得几乎动不了,入口的任何食物都是没有味道的白开水和塑胶,而她甚至连登基仪式的情形都记不得了,也记不得洛斯特带她离家时到底说过什么话,还有,之前他们是怎么封印黑暗之书来着?具体情景为什么她也不记得了?
其实她甚至不记得遇袭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了,只记得一只冰冷的手在她额头……也许还发生了别的?那些模糊的黑暗到底是因为她当时就无法清醒,还是因为记忆的模糊她也说不清楚……
记忆似乎在持续丢失,也许她受损的是大脑的某个区域?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想过死。
无法逆转的伤害,她将永远不能看见光明……说不定终有一日还会变成傻子……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废了。
好想回去……回到那个平凡的,相比之下几乎没有任何危险的世界……她能看得见阳光闻得到香气吃得到美食,每天只需要为了学习稍微出点力,长大了,也不过就是做做普通的工作,愁一愁房贷之类的……
那样的生活,突然好像一杯极淡的蜂蜜水一样诱人和解渴……
也可能,只是她受不了永远活在黑暗里,受不了无法控制自己的记忆……她贪心,经历了各种传奇般的历险和高高在上的体验之后,她又想要回自己平凡安全但健康的人生了。
所以,提拉斯来看她时,她终于流泪了……
她疲惫万分地喃喃说:“我好想回家……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白胡子的提拉斯从最初就知道她的灵魂从异界而来,于是他大概是出于怜悯或愧疚,被她的眼泪打动,用了所有力量把她的灵魂送回去。
……
控制“安贝尔”的,有极大可能是小国王。
但小国王和尤利安一样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岁,他对以前的她的了解应该止于纸上,不应该……这里头有问题,而且很大可能有黑暗之书的影子。
黄昕鹤的想法是这样,但佩尔勒似乎有不同想法:“你遇袭的时候,伊芙丝在哪里?……她一直不太喜欢你,嫉妒——我们都知道她喜欢洛斯特,……你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强,足以抵挡诱惑的人……”
黄昕鹤沉默。
她觉得不是伊芙丝,那只冰冷的手,修长,有力,绝不是属于女人的……伊芙丝也进不去她的寝宫。
“她当时来庆贺洛斯特登基,住了一段时间……”黄昕鹤缓缓回忆说,“但后来好像发生了点不愉快,不是和我……也许是和洛斯特?我记不清了,也许我根本就不知道内情……总之那时候她已经离开王都打道回府了,就算她暗中潜回来,我的寝宫禁制她也无法打开……总之,我觉得不是她……”
“不能排除从犯的可能。她遇到洛斯特的事情时,总是很没有原则。”佩尔勒冷淡地说。
是的,伊芙丝平时其实还挺像个名至实归的水族圣女,但遇到洛斯特就总是丧失原则,她因为洛斯特嫉妒安贝尔,虽然不至于使绊子,但也不给什么好脸,有时会针对她;她还因为洛斯特而针对和洛斯特不大对付的捷尔特罗斯,总是用一种看待敌人而非同伴的眼光看待他。
“今天,她离得也很近。”
黄昕鹤明白了,佩尔勒怀疑洛斯特也怀疑伊芙丝,他认为伊芙丝很可能帮助了洛斯特的罪行,她现在也在帮助洛斯特的儿子……在场的人,除了佩尔勒和赛里南,能了解安贝尔到足以操控着无意识,被黑暗之力充盈才得以行动的安贝尔的躯体去说话和做出各种表情的,也就只有伊芙丝了……
黄昕鹤皱着眉头。
伊芙丝作为水族圣女,身上是没有任何黑暗力量的,也不可能会什么操控别人的法术……除非她已经被黑暗之书侵袭了。
黄昕鹤叹了口气,她依然不认为是伊芙丝,却不敢保证,只好暂时保留意见,暂不讨论此事。
而赛里南却始终没有参与讨论,直到佩尔勒问他:“你觉得呢?赛里南?”
赛里南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什么东西:“我不敢肯定……也可能是尤利安,他知道安贝尔的事情,包括那具身体,他身上有黑暗之书……”
而且尤利安对黄昕鹤也有相当的了解。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出是谁在操控躯体,实际上最紧迫的问题是他们要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认识清楚王党的是敌非友,接下来就得接招。
“安贝尔”的一番话是在剑指捷尔特罗斯,说他有谋害传奇女王的行径,这是要对摄政党开战了。
而且还是趁捷尔特罗斯昏迷不醒的期间。
捷尔特罗斯的昏迷虽然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但王党很可能也获得了信息,要不然也不会有中立派的这次激化事件和小范围的战争……这也可能是个试探。而捷尔特罗斯始终不露面,显然验证了他们的猜测,然后才会有“安贝尔归来”这个桥段。
也许,“安贝尔”在王党手里已经不是很短的时间了。
而“安贝尔”出面揭露旧事,紧接着必然要昭告天下,然后可能就是对摄政党的全面攻击,不仅是舆论,甚至可能召集各路贵族勤王。
“洛斯特的这个儿子,不简单啊!”佩尔勒感叹说,“看这环环相扣和抓紧时机的架势,雷厉风行,比洛斯特以前还要厉害和老辣!”
而且,一旦“安贝尔”出面了,黄昕鹤是没有办法的,人们认识的是躯体,不是灵魂。
“我们得去猎宫坐镇。”黄昕鹤说,“在捷尔特罗斯醒来前,一定要保护好他。”
佩尔勒同意,赛里南却有不同意见。
“你们俩去猎宫吧,守在那里……我想,我可以额外多做点什么。”他扯了扯长袍狭窄的领口,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少见的动作,他的神情也有点烦躁,“我和洛斯特父子接触多一些,国王陛下对我会更有信任感……我可以装作和佩尔勒见解相左,和国王那边站到一起去,这样行事会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