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秦屹,实在看不出当年作为年轻总裁时的样子了。
倒不是身材本身有多大变化,毕竟他以前也很重视身材管理,在公司就有自己的健身房。
可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和刀剑血肉里练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
他整个人变化太大了。
也许是那更加沉默锋锐,淬炼铁血的气势,也许是马上那挺直的,永远不会再柔软下去的腰背,配合着胯下神骏而驯顺的坐骑……比起她这个旧地重游者,他这个初来乍到者反而好似适应得更好。
他和她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黄昕鹤看到他领着的几十个骑士都是王都护卫队的成员,他们中有不少黄昕鹤都认识,至少也眼熟。
他是来换岗的,换走了这里的几十个王党战士。
被换走的显然也是王都护卫队的,里面有几个也是黄昕鹤看着眼熟的。
但刚才也已经死了几个了。
所有人神情都很沉重。
有人仇恨地看着摄政王党战士们站岗的地方和猎宫内部。
两党之间,看来冲突已经很严重了。
她一直希望她在意的人都不要受伤害,但是看来,只是天真的奢望罢了。她其实还用着惯有的思维,觉得不管捷尔特罗斯也好,洛斯特的儿子也好,都是她的旧人,骨子里并不是敌人,他们不会斗到真的鱼死网破。
尤其是捷尔特罗斯在明明占有足够优势的前提下,却好好地容小国王长大了,也从没把王党的任何人真的置于死地……这助长了她的那点认知。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恶化了,小国王亲政后频频出手,显然有点不把捷尔特罗斯彻底搞下去不会停手的意思,而捷尔特罗斯又怎么会去忍耐别人呢?
秦屹取下了头盔,他的面容也比当年更坚毅,肤色更深了一些,他同样注视着猎宫的方向,眼色沉沉,看不出喜怒。
黄昕鹤心里更加压抑。
她必须尽快阻止这一切,现在又有黑暗之书的当务之急,怎么也不能把力气人手内耗掉。
于是她和赛里南朝猎宫走了过去,先招呼了秦屹:“哥哥。”
秦屹看到她自然惊喜,连忙上前嘘寒问暖,问她出行如何,有没有遇到危险等等。
黄昕鹤点头:“挺危险的,之后跟你细说,我们先得去见一次摄政王殿下。”
秦屹就皱起眉头来。
周围的护卫队员有认识黄昕鹤的,也纷纷来打招呼。
黄昕鹤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地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赛里南,微笑说:“我是和法圣阁下一起来的。”
秦屹就明白她的意思,来见捷尔特罗斯是法圣赛里南的意思,黄昕鹤只是跟着这位近乎她的老师的人一起来而已。
法圣,七圣之一,现在的秦屹已经很明白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有多么崇高超然的地位,这位全身裹在标志性的龙皮魔法斗篷里的不起眼的男人,是这片大陆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而摄政王是他的队友,国王的父亲也是。
和水圣女伊芙丝不同,他没有完全站在国王那边,他是中立的。
但秦屹知道,国王那从小到大保护了他,并且是绝对防御的魔法护罩,正出于这位法圣之手。
而魔法护罩防的,恰恰正是摄政王党。
从这种意义上说,法圣所谓的中立,应该还是偏向小国王的。
更别说黄昕鹤了。
秦屹知道她是个重感情的姑娘,也知道她多么欣赏女保安官阁下,她绝对不会对自己曾经待过的王都护卫队不利。
说是以后要跟着老师持中立立场,但秦屹不信她会不偏向王党而去偏向那个曾经抓过她的摄政王。
所以他点了点头,说:“去吧,小心点,今晚我去看你……”
黄昕鹤也需要和他交换别后的诸多信息,点头说:“没有特殊的意外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秦屹其实来换防需要住在这边,因为和水族的关系,他现在已经是王党的中坚力量了,他的剑术日益进步,现在也是王党中非常重要的武力担当,这段时间他大部分情况下都在保护伊芙丝,但因为这里实在形势不佳,死了不少人,却总是不能有效格阻好不容易被诺言困在这里的摄政王和其党羽内外交通,这次就派了他来。
伊芙丝还给了他两件颇具威力的魔法物品。
其实,秦屹觉得现在的行为很不智,困住摄政王的计划根本已经失败了,还去尽力挽回什么呢?弄得连颜面都要保不住了。
更是白白耗费力量和人手。
一个好的商人都知道必要时要懂得壮士断腕,何况一国之君?
沉没成本再高,也不能不理智地继续追加啊。
可惜王党不是小国王一个人的王党,也不是凯利斯女侯爵的王党。
王党里头也是分支党羽众多的。这个魔法罩的主意,出自国王陛下的一个左膀右臂,也是先王非常信任的一个老臣,他甚至可能比凯利斯女侯爵更得到信赖。
具体执行也是他去做的,不但消耗了一份旧友盟约石,还耗费了极其可观的魔法物资,这个魔法罩的耗资堪称恐怖。
捷尔特罗斯虽然擅长精灵魔法,但他不算擅长破这种魔法罩,这个魔法罩,号称连施用者本人,连法圣都无法破除……
想的万无一失,结果没多久就被破了……
这位重臣下不了台,坚持派人守住……
小国王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也许他也不赞成,但这种时候,他只能帮这位重臣维护脸面。
本来王党都摇摇欲坠,哪里还能不尽量内部团结。
凯利斯女侯爵很生气,不肯派护卫队来,被国王压着派了一些,再多精锐就不肯了。而秦屹已经算是伊芙丝那一系,所以也算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伊芙丝为了帮小国王,只好让他来了。
黄昕鹤一时还想不到这些,她和秦屹说完话,就和赛里南往里走去。
里头自然还有捷尔特罗斯的卫队把守。
赛里南不一定人人认识,但她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这卫队里也有最初就在这里的那些人中的,比如几个暗夜精灵,自然都认识她,也知道她趁着那天捷尔特罗斯破除魔法罩时跑了,脸色当然不算好看。
其中那个喜欢她的暗夜精灵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还敢回来?”
赛里南不想再和小卒浪费精力,上前一步,说:“跟捷尔特罗斯通传一下,故人来访,我是赛里南。”
法圣名号一出,当然人人不敢怠慢,立刻变了脸色,将他们迎入。
接待他们的是黄昕鹤认识的,算得上捷尔特罗斯近侍的一位。
他脸色并不好看,把他们带到了捷尔特罗斯居住的楼层,周围没有别人了,才低声说:“昕鹤小姐,殿下他十多天前突然昏睡了……昏睡前叫我过来,说他可能会需要昏睡一个月左右,让我们稳定好形势,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又说你可能会来,如果你来的话,让我们一切听从你的吩咐……”
黄昕鹤愣住了。
近侍的脸色憔悴,显然这段时间让他担惊受怕,惊惶难安,而摄政王吩咐手下一切听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人……这也远远超出了他所了解的摄政王的常态。
简直不可思议!
他盯着黄昕鹤,似乎想让她告诉他为什么。
黄昕鹤想了想,叹了口气,说:“带我去看看他。”
显然,投影术对捷尔特罗斯的精神力和魔力肯定是消耗极其巨大,而投影被毁,他的精神力肯定受了重创,要不然,也不需要昏睡一个月。
近侍苦笑了一声,说:“我只能带您从门口看看,咱们进不去。”
捷尔特罗斯的卧室门口就是粗壮可怖,生着剧毒棘刺的藤蔓,层层封锁住,把卧室围得密不透风。
“荆棘之牢,白精灵的法术。”赛里南说,“被他改进了,加了剧毒,啧。”
“里头还有不少魔法陷阱,都很强力,进不去的。”
和以前一样,捷尔特罗斯不信任任何人。
可他却冒险使用投影术去找她,为了救她,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黑暗之书,受此重创,让自己处于这对他来说极难接受的危险的境地。
黄昕鹤心里好像被什么攥了一把,由皱又麻,隐隐生痛。
她只能透过藤蔓的空隙看进去,远远的,捷尔特罗斯卧在床上,漆黑的长发披散,他的卧姿端正得好像一具大理石雕像。
隐隐能看到他洁白的侧脸,但看不清楚,说不上他是不是瘦了,憔悴了。
当然,对于一个精灵来说,一个月不吃不喝不拉是小意思。
但她还是怜惜他起来了。
这也冷傲自持的人,现在成了这样,这团团可怖的毒荆棘,里头的层层魔法陷阱,反而让她觉得他孤独可怜。
位高权重,此刻却这样躺在里头,不肯让一个人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