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坟回到家，开吃年饭。
刚吃到一半，忽然来了一帮人。
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十五六个。
各种热情打招呼。
叔伯家的，老表家的，总之听起来都是王二宝家亲戚。
王二宝发现，这些亲戚，有的他见过，有的却从未见过。
王志勇、张连英和王大宝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手忙脚乱，连忙放下碗筷，热情招呼众人“快坐”。
结果一看，凳子不够。
张连英拉着王二宝的胳膊边走边说:
“你跟妈去王琦家借几张凳子。”
王二宝悄悄问张连英:
“妈，站在洗手池旁边那几个是谁啊？我咋不认识？”
张连英跟他耳语道:
“有一个是你表舅的大儿子，另外那几个，我也不懂是啥亲戚。”
“啥亲戚都搞不清楚，你这么热情干啥？”
“来的都是客喽，人家来了连个凳子都不给坐，让人笑话！”
王二宝呲牙笑:
“我算是知道啥叫富在深山有远亲了，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得了场大病，你找亲戚借钱没借到，你当时找哪个借的？”
“能借的都借了，一分钱没借到……算了，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干啥。”
王二宝没吭声，但他多少有点耿耿于怀……正是那段时间见母亲每天为钱发愁偷偷抹眼泪，他才放弃继续上学的……
来到王琦家，张连英还没开口说借凳子，王琦妈就主动问了:
“你家凳子不够坐了吧？”
“诶诶诶，你咋知道？我们就是想过来借几张凳子。”
“我刚看到你家来了好多人，都是亲戚吧？”
“对，都是亲戚！”
“这么多年，还没见你家这么热闹过……还是你家老二有出息，给你们长脸了。”
王琦妈一边说一边将几个塑料凳子叠起来，问道:
“够了没有？”
“应该够了……还能腾两三张出来不？他们可能也是坐会儿就走，用完马上给你还回来。”
王琦妈让王琦进屋搬来两张木椅子。
王琦看着王二宝说道:
“二宝哥，我帮你搬过去吧？”
张连英连忙推辞: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已经够麻烦你们的了！”
借来凳子，众人坐是坐下了，但场面却很尴尬。
平时没来往，突然聚在一起，彼此都不知道能聊点啥。
于是就只能上废话:
“你们喝水，吃瓜子！”
“抓糖果吃啊，不要客气。”
“吃橘子，吃橘子……这橘子不酸的。”
……
一通废话之后，终于进入主题——
有人说:
“我家的老房子想拆了重建，想盖个两层楼的，钱不够……听说二宝现在发财了，能不能借个10万8万的给我们？”
有人说:
“我有个朋友搞工程，想拉我入伙，3万块钱一股，他答应给我10股，一年就能回本，后面每年都有翻倍的利润可以赚，我没那么多钱入股，二宝想不想入股哇？你不想入的话，借点钱给我也行。”
有人说:
“我女儿翻过年就上小学，我们想带她进城去读书……我们打听过了，不是户籍生也能读，就是得花点钱……小孩上学是大事，你说这钱能不花吗？3万块钱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否则也不会来跟你们开口。”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全是想借钱的。
王二宝惊呆了……组团借钱，活久见！一个人单独找人借钱，可能拉不下面子张不开嘴，组团借钱，你一句我一句，居然让借钱这件事变得如此理直气壮！
原本带着笑容的王志勇渐渐拉长了脸，默默起身，抓起桌上的酒瓶走进厨房，独自喝起酒来。
张连英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她瞅瞅王大宝，又瞅瞅王二宝，随后干脆低下头来默默嗑瓜子。
王大宝有些尴尬，呵呵着应付道:
“我看你们都很能干，又是建房又是投资入股的……哪像我，我到现在还是个打工的……你们看我家这个房子，也是早就该重建了，唉，条件不允许啊……”
想借钱建房的那位打断了王大宝的话:
“你们那是不想搞吧，听说你们在城里有房子，在村里还开了公司，哪里会没钱重建？”
一旁的李淑芬早就听不下去了，她冷哼一声道:
“你们消息倒是很灵通，我们确实是开了公司，不过我们的钱也是借来的，别人天天都在催债！我刚才还在想，你们这一大帮亲戚，总有几个条件好一点的吧，我还想着问你们借点钱，把别人的钱还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呵呵！唉……算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
见王大宝和李淑芬这么说话，一众亲戚自然就只能寄希望于王二宝了。
王二宝斜靠在自己的房门上，正托腮欣赏眼前的一幕。
想借钱建房的那位朝王二宝高声说道:
“二宝啊，在座的都是亲戚，你发财了得多为自家人想啊！等我那房子建好，外人说起来，你面子上也有光嘛！”
王二宝勾着嘴角，脑海飘过四个字:
“关我屁事！”
想投资入股那位也朝王二宝高声说道:
“二宝一下子就赚大钱了，你在城里做啥生意啊？”
王二宝仍然勾着嘴角没吭声，脑海飘过另外四个字:
“关你屁事！”
见王二宝不理人，张连英生怕亲戚们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知道，亲戚们做得出来。
所以，她连忙又堆起笑脸，招呼大家:
“吃水果！吃糖！”
而后，她急匆匆进屋，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攥着几张百元大钞:
“来来来，大过年的，给几个小孩一点压岁钱……也不知道你们要来……没啥准备……”
现场5个小孩，一人拿到100块压岁钱，但大人们好像不为所动，只有一人教小孩说了声谢谢。
常言“请神容易送神难”，可眼前这帮亲戚，不仅是不请自来的，而且好像花几百块还把他们送不走。
王二宝哑然失笑，觉得可能得把李淑芬刚才那招发挥一下这帮人才会死心。
于是，他抬腿走到那位想借钱建房的亲戚身边，愁眉苦脸的说道:
“不瞒你们，我刚出去学做生意的时候确实赚了点钱，但是做生意这种事有赚就有亏，就前段时间，亏惨了，赚的钱亏完还倒欠一屁股债！我刚听你们说，又是建新房又是投资入股的，说明你们手上肯定多少都有点钱，跟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先借我点，等我把债还了，赚了钱马上还你们。”
几个亲戚尴尬笑笑:
“你不要跟我们开玩笑……我们哪有钱。”
“你打算建新房，多少肯定是准备了钱的嘛，反正你也说了，建房还差点钱，现在也建不了，不如先借我用用。”
……
好家伙，这么一来，满屋子全是想借钱的，就看谁脸皮更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