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一千六七百年。
在第二次封神当夜,也就是金批文件及其新法令颁布的前夕。
白帝跃马客栈的门口熙熙攘攘。职业为力夫的灵人们,正在搬运客栈中的最后一批家具,来往不绝。
一位身穿短褐的男子,手里敲打着一把折扇,正在看着客栈门口的人们搬运家具。身旁的工头递上一卷烟草,恭维地对这短褐男子说道:
“荆先生,看您神情不太开心,要不要来一口?”
此人正是公孙述部下谋士荆邯。他看了一眼烟草,有些心痒,但是精神上的郁闷很快就盖过了烟草的诱惑,说道:
“算啦,我今天没心情。”
工头吃了个钉子,只好悻悻地把烟草收到怀里。转眼间,他又换上一副媚笑的面孔,对荆邯说道:
“荆先生,您说这上面办的是甚么事啊?这次封神,基本都是三国时期的英灵,结果白帝他老人家在城里忙里忙外这么多年,没有名分不说,现在连一点好处都捞不着,还要搬回白帝城。”
这是客栈作为办事处,在摘牌前的最后一夜了。在此之前,白帝公孙述因为官场失意的关系,和他的大部分手下都已经把搬离成都,前往白帝城开辟新的客栈产业,只留下荆邯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
荆邯听他这么抱怨,倒是有些舒心,但是转念一想,朝他摆摆手,指了指天,说道:
“别乱说话。三国时期英雄辈出,确实打得比我们两汉交际当时热闹得多。专门给他们封神,我也服从天宫的安排。”
工头显然没听懂荆邯话里的玄外之意。所谓“打得热闹得多”,其实是在讽刺三国乱世的人口锐减。根据天宫最新发布的数据,经不完全统计,东汉末年的中华大地,人口竟从五千万左右锐减到几百万,死亡人数超过百分之九十。
这远远大于当年两汉交际时期。即使王莽、刘秀、公孙述这些势力打得火热,也不过使全国人口数从四五千万降到二三千万,约占百分之五十。
这也是为甚么,现在天宫急需举行第二次封神。
百分之五十灵人轮回转世的工作量,北斗星君带领底下的非编制灵人,加加班还能应付得过来。但是现在工作量一下升到百分之九十,很多非编制灵人撂挑子不干了不说,就算没人辞职,也照样忙不过来。
所以天宫才举行第二次封神,又为了避免大家随意辞职,还给这些鬼仙每人安排了一个响亮的名头,以后就算进入编制工作啦!
荆邯在心里嘲笑道:
你们这些人打得火热,到头来让平民老百姓埋单,装个甚么英雄好汉?
但他转念想想,这些人今晚就要被封神,以后就可以直接拿天宫俸禄,指定衣食无忧。而自己和白帝在灵界虽然也积累了一些势力,以后却仍然要一滴血一滴汗地挣生活费,未免有些不太公平。
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自己也就只能在心里嘲笑他们,不由得顾影自怜。
见话不投机,工头有些觉得无趣,转身想走。他正好看到旁边两个力夫,放下了柜子站在门口歇息,就趁机跑过去质问:
“喂喂,你们两个偷懒呢?”
两个力夫发现被工头抓包,连忙抬起柜子,往旁边的马车上送去。
这两人就是来歙和岑彭。他们脸上各蒙了一块防尘的布,以免被成家的老对手认出来。
他们听说今夜办事处招人搬运货物,于是就扮做力夫,混入搬家的队伍中,寻找朝那两个刺客复仇的良机。但是他们刚才借搬运家具的机会,在客栈内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这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确定两个刺客都还没离开成都。因为根据线报,白帝在成都里还有很多债务没有收回,收债人在城西的几家店铺出现过,找了目击群众描述,正是这两个刺客的体貌特征。
所以他们刚才借着休息的机会,试图靠近荆邯,想看看是否能偷听到关于那对刺客的踪迹信息。但可惜没有,只听到荆邯的满腹牢骚。
他们比那工头眼光远大得多,自然听明白了荆邯口中的言外之意。等二人把柜子在马车上放下来,岑彭揉了揉酸痛的手腕,说道:
“我呸,就公孙述手下这群酒囊饭袋,还想封神?老子都还没有机会呢!”
来歙打趣道:
“怎么?上次天宫二十八宿的尾火虎星君,不是还请你去当他的助理么?是你自己拒绝了人家。”
“甚么助理啊,就是个替身,他想翘班的时候,帮他去领导那里打卡做事,我才不干呢。而且还没有编制,简直是把我当冤大头。”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连这机会都轮不上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你轮不上机会能怪我吗?上次天宫的太白金星跟我说,他把你的简历推荐给了很多部门,可是人家不知道你名字怎么读,看了一眼就没兴趣继续读了。把名字搞得这么难认干啥?知名度不高,灵力也很难收集。”
这自然是来歙心里的痛,但名字是父母取的,哪里好随便更改?他正想反驳两句,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办事处门口的荆邯身边。
就是那两个刺客!
他们往荆邯手里交付了几张钱钞,寒暄几句,就往客栈里面走去。
岑彭和来歙赶紧跟上。大家都当作他们是回去搬运其他货物的力夫,没有人觉得奇怪。
但是这两个刺客对客栈内的布局很熟悉。后汉双星本想找个他们落单的机会再动手,不敢追得太紧,可是两个刺客左拐右拐,很快就没了踪影。
岑彭埋怨道:
“跟丢了吧?”
来歙却胸有成竹地说道:
“怕甚么?凭我的聪明才智,就算跟丢了,也知道去哪儿大概率能找到他们。”
“你装什么姜子牙、张子房、诸葛孔明啊?快说!”
“你想想,就当是我们出任务回来,首先想做的第一件事是甚么?”
“喝酒?吃饭?对了,他们忙活了大半天,肯定饿了。走,我们去饭厅啊!”
二人立刻向客栈内目前唯一还经营的饭厅赶去,那是大楼最顶层的露天餐吧,现在十分冷清。他们赶到的时候,除了正在点餐的那两个刺客、一位跑堂和一个厨师,没有其他人在。
跑堂刚等两个刺客点完菜,看见来歙和岑彭上楼,招呼道:
“二位客官,想吃点甚么?”
岑彭不答,从腰胯之下掏出花刀,浑身散发着怒气,全力朝那男刺客冲了过去。来歙随手一挥,将身旁的桌子变成了弓箭,抬手就往女刺客身上瞄准发射。
在当年的岑彭和来歙看来,这是他们复仇的最后机会:
两个刺客行踪不定,找到他们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而现在这里人少,正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在新法令颁布的前夕复仇,可以免除来自地府的处罚……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可谁又能想到,几分钟后那突如其来的事件,又让他们等待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