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几乎完全凭借着第六感，转身举枪迎敌。电光火石之间，枪口正好对准了黑衣人的面门。
猝不及防之下，那黑衣人避无可避，只见眼前火舌一吐，一颗子弹从枪口射出，直接撞进了他的眉心！
黑衣人没有哼一声，仰天摔落在了地面之上。
在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攻守之势已完全转换。华夏心内大喜，平日里谦恭地脸上，久违地露出了骄傲的微笑。
于是他回过身，再次举枪与那白衣人对峙起来。
“说吧，你们究竟是甚么人？”
白衣人捂着眼睛，缓缓地站起身来。
尽管双眼暂时看不见，枪击的声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此时已心知肚明，自己的同伴吃了大亏。
然而他似乎满不在乎，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笑道：
“华先生，我只当你是文弱书生，却没想到还是一位用枪的好手。是我们小瞧你了。”
华夏微微冷笑，晃动手里的枪，炫耀似的回敬道：
“身处乱世，若是没有这一技傍身，我或许早就死了。你们小看了书生的本事，吃点亏倒也合情合理。岂不闻，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好了。我的问题已经问过了，不想再重复一遍，希望你如实回答。”
白衣人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酆都。”
华夏有些焦躁。
重庆丰都（酆都）虽然是个真实地名，但也是幽冥地府的代称。
刚才，这两个人声称青衫客是泰山王，分明就在刻意营造怪力乱神的氛围。华夏本以为，现在用枪制住了他，或许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实情，再不济也可以叫他闭嘴。
可没想到，这人死到临头，竟然毫不畏惧，还在这里大搞鬼怪之事，扰乱视听。
他强压怒火，问道：
“重庆丰都？倒也是个好地方，我曾随刘总督去过。”
“那是自然。酆都离成都很近，华先生此番随我们去，路途也不算遥远。”
“哦？这可真让我感到奇哉怪也。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现在分明是我在举着枪，指着你的头，怎么还会被你们绑架呢？”
白衣人听罢，哈哈大笑，学着华夏的口气说道：
“哦？怎么，我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华先生却还不肯相信？不过你文武双全，算是一条好汉，我们倒也该光明磊落些。
“请听好罢，我是谢必安，他是范无咎。我们便是来自酆都地府的勾魂使者——黑白无常！哈哈哈，黑白无常想捉的人，岂有放过之理？”
华夏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人说了两个名字，确实对得上传说中黑白无常的原名吗。再加上之前，他自己推理出过泰山王董和的身份，便显得更真实了。
他忽然隐隐觉得，自己唯物主义的内心，似乎有些动摇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明明身处优势一方，举枪威慑，又何必怕他？
“哦？既然阁下和这位躺在地上的朋友，都是神通广大的神仙，想必不会被这把小小的手枪给震慑住吧？”
白衣人针锋相对，说道：
“哦？请华先生不要误会，神仙还谈不上，我们只是地府里小小的鬼仙罢了。不过，虽说黑白无常官卑职小，区区凡人举着一把手枪，却也奈何不了我等。”
“哦？这可令我大感惊奇。阁下的牛皮，却与这位范朋友躺在地上的既定事实，似乎不太相符。”
“哦？华先生是谦谦君子，今日怎么这般托大？你且好好想想，世上岂有凡人弑杀仙人之事？”
华夏心想，甚么神仙妖魔，和你较这种事情的长短，真是如同孩子过家家。
如今黑衣人已死，自己想要再探问情报，必然要生擒这个白衣人。不妨先趁机拖延些时间，等祝贺他们赶回武侯祠，就好捉拿对方。
那要怎么和他打嘴仗呢？
华夏想起了前段时间，自己为了准备评书时，翻看了许多古典，其中不乏神仙志怪之事，怎么就没有凡人弑仙的案例了？
于是他信口拈来，说道：
“怎么没有？《封神演义》里，武成王黄飞虎的幼子黄天祥，未曾习得法术，却斩杀身有异术的风林、陶荣，又屡次杀败曲鳝得道的丘引。可是凡人弑仙？”
白衣人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开始反驳自己，还显得非常郑重其事。
他想了几秒钟，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这……不算数的……虽然天罡星君生前不会法术，但好歹也是天帝钧旨，封神榜上有名的人物……嗯，这明明是神仙相争，怎么能算凡人弑仙？”
华夏本想奚落一下他荒唐的观点，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也郑重其事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而且在《封神演义》中，黄天祥最终被封为北斗九星中的天罡星君，细节确实对得上。
他能编得这么详细，又解释得合乎情理，肯定不是普通的精神病。
难道在他的世界观中，《封神演义》这部，竟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华夏略一思索，又说道：
“好，就先算这个不是。《西游记》里，大唐魏郑公，总不是神仙了吧？他与唐太宗下棋时，梦斩泾河龙王，可是凡人弑仙？”
魏郑公便是唐朝名相魏征。《西游记》里，魏征梦斩泾河龙王一节，乃是唐僧西天取经的起点，这段故事可谓是妇孺皆知。
有了上次的经验，白衣人有了准备，说话也顺畅了些：
“不错。魏郑公虽是凡人，但他是接了天帝处斩泾河龙王的旨意后，才有能力斩杀泾河龙王的。斩仙者，非魏征也，乃天帝也。这不是凡人弑仙。”
华夏听罢，心里想道，好家伙，这人竟然把《西游记》也当作真事了。真是病得不轻。
“那我再说一个。《水浒传》里，梁山一百单八将都是天罡地煞转世，可是其中有许多人都被方腊部将所杀，可是凡人弑仙？”
哪知这次，白衣人依然捂着脸，嘴角竟露出了轻薄的微笑：
“哈哈哈！华先生，你作为历史学者，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历史上宋江起义，有名有姓的大约三十六人，说明《水浒传》基本上都是虚构的故事。甚么天罡地煞转世，不要误人子弟！”
华夏被他说得几乎气晕了过去，心想：
气死我了！明明是你要跟我扯神话的，怎么反而又来嘲笑我？
而且，那两本神魔你都回答得头头是道，结果却告诉我这本更偏向现实主义的是假的？
没想到，就在他心里犹豫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身后逼近了他，飞快地从他身旁掠过。
他只觉得手上一松，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左手拿着的电筒，已经被那个身影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