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柳儿的心里暗暗咒骂:这该死的华夏,竟然把一个大美女和一具尸体,独自丢在了厢房之中,心里却没有觉得一丝不妥。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华夏在闯出门的时候,心情竟突然变得畅快起来。
原来,在简单的思索之后,华夏已发现了一处突破口。
他此时正在赶往文武廊的路上。在此之前,他还特地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取来了灯王牌铜手电。
“灯王”是近年来创办的实体企业,算是维新运动的产物之一。这支手电是在华夏去年过生日时,刘总督赠给他的。
文武廊坐落在武侯祠偏东南的一侧。华夏对武侯祠内的路径十分熟悉,很快就来到了文武廊的门口。
他推开大门。
黑暗的行廊之内,二十八个塑像左右排列着,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华夏很快给自己壮了壮胆。就算是真有甚么怪力乱神的事情,蜀汉君臣都是大贤之人,怎么可能会害自己呢?
他走进廊中,借着铜手电的灯光,把两廊的塑像,前后仔细地看了一遍。
文武廊。塑像。
青衫客的死前遗言,指示的塑像就在眼前。但是和往日相比,这里并没有甚么异样。
他随即开始默念起腰牌上的那几个字——
灵都。泰山王董。
念到这里,华夏如有神旨,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停在了名为董和的塑像之上。
泰山王董,念作“泰山,王董”,固然像是籍贯加人名的组合,但是没有太大的意义。
一来,他不知道泰山地界有多少叫这个名字的人。
再者,倘若这个“董”指的是银行或实业的董事,就更说不清楚了。
可如果把这四个字重新断句,念作“泰山王,董”,这块腰牌就有着唯一指向性。
华夏对三国历史本来就很熟悉,乃至稗官野史、志怪神话,都烂熟于心。
他隐约记得,传说中酆都地府的十殿阎罗之一,第七殿泰山王,便是东汉末年刘备麾下掌军中郎将——董和的化身。
——这样一来,“灵都”二字也可以合上了。酆都地府本来就是掌管幽灵之事,“灵都”当作它的别称,倒也合情合理。
那青袍客临终前留下的“文武廊、塑像”几个字,指的就应该是董和的塑像了吧。
想罢,华夏伸出双手,用袍袖包住董和的塑像,把它抱在手中。
他腾不出手来用手电筒照明,只得抱着塑像走出长廊,借着月光查看起来。
月光从东边天空洒下来,甚是明亮皎洁,照得塑像光泽如雪。
仔细检查了一遭,华夏并没有注意到这尊泥偶土人,究竟有甚么奇特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地抬起头来,被月光照得恍如隔世,望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自言自语道:
“哦,原来今天是中秋节,八月十五。
“那位先生客死他乡,他的家人再也不能与他千里共婵娟了。
“战事正紧,不知刘总督仗打得如何,身体是否无恙?
“还有……哎,今夜,她是否也会像我一样,一同仰望这轮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四顾茫然,抱着一尊塑像,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听身后有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
“难怪成都城内,人人都称赞华先生,果然聪明,竟然勘破了泰山王的真身。”
华夏听得心惊,这声音他还记得真切。
他不由自主地转身看去,只见黑洞洞的长廊门口前方,分明站着下午庙会场所里,那名闹事的白衣人。
他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华夏的思绪转得飞快,马上想起白天时,曾看到他高来高去的本领。既然弟兄们都出去了,武侯祠内没有守卫,自然给了他釜底抽薪的可乘之机。
华夏立刻决定,先示敌以弱,拖延时间,等待祝贺带人回来,或许还能从对方嘴里套出一些线索。
“甚么泰山王?”
白衣人嘿嘿笑道:
“华先生,不必装傻了。我刚才已经在长廊里看了一圈,唯独缺了泰山王的塑像,就在你手里抱着。你现在自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那位青袍先生?”
“没错。你作为一介凡人,虽然能够猜到,但是不敢确信,也可以理解。”
听到这里,华夏觉得头脑有些炸裂,这完全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秉持的唯物主义理论。
这世上竟然有鬼神?那位青衫客竟然真的是一位阎王爷?
如果这白衣人的语气更温暖些,他肯定以为这是恶作剧,把他当作精神病人抓起来。可是,听了这白衣人说了句话后,他愈发觉得,这人完全符合自己对地府里恶鬼的刻板印象。
华夏不由得不信,但还是不能全信,定了定神,故意问道:
“你的意思是,青袍先生是十殿阎罗之一的泰山王,也是一千多年前的蜀汉名臣董和?开什么玩笑!我实在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你为何不肯开诚布公地说一说?”
白衣人哑然失笑,朝着华夏身后说道:
“范兄,你说得不错,这位华先生确实很狡猾,事到如今还想要套我的话。”
只听身后,又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
“嘿嘿,就算全都说与他听,那又何妨?华先生不久以后,就要随我们上路了。”
华夏有些吃惊,这声音显然是那黑衣人的,他竟然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自己身后。
如今自己被两面夹击,势单力孤,而这二人身负异能,是否可能全身而退?
华夏冷静得出奇,继续装傻道:
“两位好汉,你们可别开玩笑了!我一介书生,走不动路,而且在这成都城里都混熟了。如果要与你们同行,这一下擅离职守,一路上肯定被人认出来。不可啊,不可……”
白衣人满脸净是得意的神色,说道:
“华先生,看来你还是没懂哦。所谓上路,自然是送你上黄泉路……”
不等他说完话,华夏出其不意,就在他们分心的当口,率先发难。
他松开双手,把董和的塑像丢在一旁,左手顺便从腰间摸出手电筒,直接对着白衣人的眼睛照去。
白衣人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书生,竟然能在此时奋起反击。仓促间,他不及闪躲,两眼被晃得失明,发出疼痛的哀嚎声。
在慌乱之中,白衣人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倒在文武廊前的石阶之上。
虽然暂时压制了白衣人,华夏却不敢松懈。
“找死!”
身后的黑衣人咆哮着,见自己的同伴受伤,飞快地朝华夏冲过来。
华夏听着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心中默念节拍。数到“五”的时候,他一抖右臂,一件物什从长衫的内袋中,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将那物什凌空举起。在满月的映照之下,它周身煅着银色的光芒——
那是一支勃朗宁袖珍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