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先生遭到了袭击!
整个会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人们都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戏台周围早有数人围拢过来。
刘总督在出川之前,把一支亲兵小队留给了华夏,专门负责保护武侯祠的安全。这次庙会声势浩大,为安保起见,华夏专门安排他们混入庙会的观众之中,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这一个月来,众兵卒百无聊赖,贼人不曾抓到一个,艺术鉴赏能力倒是增进不少。
一向不爱读书的祝统领,甚至还在华夏彩排的时候,给大结局提了相当中肯的意见。
现在终于轮到他们回归本行了。
亲兵统领姓祝,名贺,字永安,比华夏只小三个月。二人自四年前在京城结识后,辗转来到成都,也经历过许多生死时刻,可谓是患难之交。
见自己的好友遭遇危险,祝贺脚底生风,第一个冲上戏台来搭救。
他俯下身子,抓起那青衫客的手腕,想着先把他拉起来再说。可谁料仓促之下,他只感觉一阵电流般的脉冲,从对方的手上传导过来,冲入自己的手臂,然后汇入胸口,借助心脏泵动的力量,钻进了身体的每一处血管之中。
祝贺一惊之下,手上发软,把刚拉起来一半的青衫客,又撇在了华夏身上。
华夏疼得大叫道:
“哎哟!祝永安,你怎么回事,手上没劲儿,抽大烟了?”
几名亲兵随即也冲上台,七手八脚地把那青衫客架起来,押到一旁的椅子上。
祝贺回过神来,看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不堪的华夏,笑道:
“这幅场景,应该叫胡医生画下来,可惜今天她没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华先生永远是民众值得信赖的后盾》。”
华夏朝他翻了个白眼。
祝贺赔笑,朝华夏伸出一只手,说道:
“别生气啊,我拉你起来。”
华夏好气又好笑地一拍他的手,从地上“腾”地一声跳起来,轻轻地骂道:
“我这么大人,用你拉啊?看了几天戏,真当自己是艺术大师,把本职工作都忘了吧?!……还愣着干啥,快过去问那个人,为什么袭击我啊?”
“我这就去,你身上没摔着吧?”
“……快去!磨叽甚么!台下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祝贺转头一看,只见台下的观众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饶有趣味地观看着华先生的返场表演,外加祝统领作为搭档。——用洋文说,这叫做“安可”。
祝贺虽然是条汉子,但是没有在陌生人前表演的经历,顿时两脸一红,赶紧往台侧走去。
他正要问那名青衫客的情况,一名亲兵走上前来,悄声报告道:
“这人毫无反应,怕是已经死了。但是身上没有任何外伤。”
祝贺觉得不可思议,赶忙走上前,探了探青衫客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随即惊道:
“真的没气了,怎么可能?”
他转头看向华夏。华夏此时也注意到了众兵卒的异样,走近前来,问道:
“甚么情况?”
“没气了。”
“甚么?怎么可能……兄弟们,请你们先站到台前,控制住民众,以免再生事端。再请人去府衙报信。”
亲兵们得了号令,连忙走到台前,用身躯隔离开那青衫客的尸体。
台下的观众们见事情不对,“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讨论起台上的情况来。
华夏见暂时稳住了局面,问道:
“他不是自己走到台上来的吗?”
祝贺此时更是一头雾水,回答道:
“说的是啊。而且他在闯上台前,还和我搭过话。我看这人虽然落魄,却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打扮,不像坏人,谈吐也算正常。所以他闯到台上的时候,我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祝贺略一思索,回答道:
“当时是刚讲完大结局,台下一片欢呼——”
那是几分钟前,四周传来喝彩声,青衫客站在人群之中,向身旁的男子搭话道:
“劳驾,三国的故事,在下也听过许多,虽说刘皇叔仁爱、诸葛亮多智,总也逃不过三国归晋的结局。怎么这位先生说的是刘皇叔一统天下?’
这男子便是祝贺。他把青衫客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才回答道:
“先生,你这是第一次来庙会吧?华先生在第一天开讲时就说过,这是根据一位湖南的周先生的改编的,本来就是编的刘皇叔一统天下的故事。
“要是按《三国演义》原著讲,大家早就知道关二爷败走麦城、刘皇叔永安托孤、诸葛亮星落五丈原,还怎么鼓舞人心啊!”
青衫客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我瞧这华先生也没多大年纪,评书内容虽然新奇,但是节奏、腔调还差些火候,怎么反响这么热烈?”
“你有所不知。华先生虽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武侯祠的总理事,但平日待人接物一团和气,附近市民有个识字写信的需求,都会来找华先生帮忙。因此大家都喜欢他。”
“武侯祠是川中文化重地,怎能让他一个年轻孩子负责?”
“你不认得华先生,刘总督总该听过吧?华先生算是刘总督的半个儿子,当然是自家人最可信了。”
“那么……”
这青衫客似乎本来还想问些甚么,但是只说了这两个字,就忽然东张西望起来……
“——他这么一张望,我自然就有些警觉,往身后看去,哪知道一转头就没了人影。等反应过来,你就被他扑倒在地上咯。”
祝贺说完了刚才和青衫客接触的情况,心中有些郁闷。自己怎么没能早点看出,这青衫客竟是个扰乱会场的“危险分子”?
华夏听得出懊悔的语气,拍拍对方的肩,说道:
“好吧,好吧。既然你刚才说了我那么多好话,今天的事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吧。……说回这位先生,如此举止失常,难道抽了大烟?”
祝贺有些焦急,说道:
“甭管他抽没抽大烟,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甚么意思?”
“他冲上台后,也就接触了你一个人,然后就倒在地上纹丝不动了。细细想来,岂不是就数你最有嫌疑了?”
“说得也是,要不你向邓府尹检举我,说不定还能领赏?”
“……别说笑话了。”
华夏见他突然正经起来,便也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
“我大约似乎已经找到凶手了。喏,台下……”
祝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两个高大消瘦的男子。他们一个穿黑,一个穿白,脸色苍白如煞鬼,波澜不惊地看着身旁交头接耳的人们,仿佛世间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