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川是根据顾茳茳打开的定位找过来的。
彼时中心广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像顾茳茳这种年纪不大安静独坐的女孩儿少有。
所以江凌川视线一下子就锁定,并大步朝前目标明确地向顾茳茳走来的时候,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大约是一年级的时候,那时还是肖苗苗的她,数学居然只考了八十来分,自责和羞愧让她躲了起来,即便能听见家人呼唤自己的声音,她也不愿意出来,谁也不敢见。
可是偏偏江凌川找着了她。
在杂物堆的一个大铁桶外,江凌川蹲在外头用树枝轻轻地敲击着铁皮。
咚咚咚的回声震得顾茳茳脑袋嗡嗡疼。
她觉着讨厌的江凌川就是故意的,总跟她这么不对付。
噌地一下她站起身来,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怒气。
吊儿郎当的江凌川也站起身来,丢掉树枝,五指一伸罩在小苗苗的头上,看着她有样学样地撇着嘴,还故意挤眉弄眼的要多丑有多丑。
肖苗苗原本自责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变成为了委屈。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然后口齿不清地对着江凌川嚎,“我本来就够难过的了,你还欺负我!”
“当然咯。”江凌川使劲儿捏了捏圆嘟嘟的脸颊,“谁教你遇着点事儿就躲起来的,出来!”
“出不来!”肖苗苗双手一抬,要他抱。
“不抱,怎么进去的就怎么滚出来!”
皮猴儿江凌川从来都不惯着肖苗苗,所以要求被拒绝后,肖苗苗就气鼓鼓地攀着铁桶的边缘往外翻。
也不知进去的时候怎么那么顺利,出来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三番四次的失败后,肖苗苗终于灰头土脸的从桶里出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大喘气儿时,眼角才瞄到江凌川的脚一直抵着铁桶的边脚处。
其实那个时候的肖苗苗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保护”,但是看到江凌川举动的那一刻也就不觉得他讨厌了。
而此时此刻的江凌川也一样。
走到她面前,站在一步之外的地方低着头,带着点湿气的刘海在冷风中荡了几下后就又遮住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
他伸手拿走她手里的啤酒罐,然后合着边上剩下的一道提拎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折回继续含着下巴看着她。
“泥鳅拿回来好多天了,死了几根……伤心来着。”
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审讯方式,顾茳茳选择了一个极其蹩脚的解释。
江凌川嗤之以鼻肩头微颤,仍旧不说话,一副等着看顾茳茳演戏的表情。
是以,顾茳茳深吸一口气。
眉梢高挑,“看前男友了!”
江凌川无声地张了张嘴,瞧那样子似乎是信了,不过……应该在等下文。
幸亏顾茳茳是编故事的好手,她借着酒意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道,“来坐,姐慢慢说给你听!”
“……”江凌川几乎是本能地白了她一眼。
因为之前通话时顾茳茳的情绪确实不太对,现在虽然有点强打精神粉饰太平,甚至已经在肚子里准备了好几个故事准备唬弄他。
不过,此情此景他认为听从安排,安静坐下是最好的选择。
江凌川也很想听听谎话高手的谎言会有多么的逼真。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有多少恋爱经历么?”顾茳茳抿了抿嘴仿佛再下最后的决心,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因为只有一次,怕在你面前丢人!”
见江凌川拉了拉嘴角,无所谓也没讥讽意味。
于是,顾茳茳就继续说道,“他是学长太优秀了就当了我们专业的助教,可总欺负我。”
说到“欺负”这两个字的时候,顾茳茳停顿了下来,江凌川也怔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她。
“但是欺负之后对我很关心,所以我们走到了一起。我去图书馆、其他专业课学那些乱七八糟的课程时,他有空都会陪着我,甚至帮我联系其他学校的朋友让我去偷听,还会陪我毫无目的东走西蹿,总之……他对我很好。
“他毕业时拒绝了一家外地的高企高薪高待遇,被父母责怪就袒露了我的存在。
“父母吗,原本也是欢喜的,就打算见见面……可是,他们原本是想表达诚意的就悄悄先去见了我父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前男友的父母见着顾茳茳瘫痪的父亲自然也是好奇的,私下就开始打听开了,得知顾茳茳随母姓就查得更深了,再就得知了肖淼的事情。
他们一家本就是江城人,倒也是好人没把顾茳茳的家事儿到处散播,只是就断了联系,前男友也去了外地。
后来,顾茳茳对感情的事情就不再上心了,即便亲如章若语也不知道顾茳茳亲生父母的地址及情况。
所以这是她真实的经历,虽然结局不太完美可是过程留下了很多美好的瞬间。
因此,述说时的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实感。
江凌川听得出。
“那,刚才你们说话了?”江凌川问。
顾茳茳摇摇头。
“为什么不打招呼呢?”
“为什么非得打招呼呢。”顾茳茳反问,“说什么呢?诅咒还是祝福?”
如果曾经真心实意相爱过,如今却已然分道扬镳的两个人,所谓的诅咒或祝福都是放不下的执念。
而顾茳茳紧抓不放的是另一个人和另一件事,为此她可以放下其他的所有。
相反。
她突然问,“你呢,遇见前女友诅咒还是祝福?”
闻言,江凌川露出疲惫的笑意,然后伸出食指重重戳向她的眉心,“祝福!”
“……”
“走吧,再耽误下去泥鳅又得耗死几根了。”江凌川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绕了过去提起小红桶,然后向顾茳茳伸出手掌。
“……”其实顾茳茳还想继续追问,好奇江凌川可以祝福的女友是不是肖淼,那他是不是还喜欢着肖淼。
但一长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瞬间堆积成山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思虑之后才发现自己真是醉了。
她把手搭在大掌中借力跳下花台,才注意到周围竟然已经没什么人了,一看时间都快九点了。
“我不去了吧,这么晚了。”向江凌川摇了摇亮着的手机屏幕,脸上露出讨好的抱歉表情,倒是终于恢复了一些活力。
可是,江凌川却唉声一叹,“我妈准备了甜点给你。”并且强调,“说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