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寒冬，江城的中心广场依旧很热闹。
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嬉戏玩闹的孩子们，还有角落里玩滑板的少男少女们，欢声笑语一片繁荣祥和景象。
可每每经过这样的地方时，顾茳茳总觉得和这些快乐的人格格不入。
不仅仅是心中沉重的石头，还比如说此时此刻的提着小红桶的她确实是不大匹配的。
顾茳茳是在一个花台边见着了正在吹啤酒瓶的李超行，边上已经零零散散的洒了好些瓶瓶罐罐。
闻着味儿，瞧这人就知戾气很重，周围的人也不大愿意凑近。
这样的李超行顾茳茳也是没料想到的，所以楞是找了好几圈，最后才把目光落在这个邋遢的人身上。
她也吓了一跳。
可回想主任说的话，预想李超行今后的境遇，她慢慢走上前去，把小红桶搁置在一旁，柔声道，“给我一罐吧。”
李超行醉眼朦胧地抬头看了看来人，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顾茳茳自己拿。
刺啦一下打开易拉环，顾茳茳也学着李超行的样子盘腿坐到了台子上，喝了一口，太凉了。
顾茳茳没忍住甩了甩脑袋，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似有意证明自己存在的重响，同时还悄悄地瞥向一旁。
凑巧。
李超行也转头看她。
她下意识地堆起腮帮子笑了笑，心里打着鼓想着措辞该如何开口，脑子却像装了浆糊一样，怎么都找不到突破口。
愈发尴尬的气氛，让顾茳茳紧张了起来。
而她的心思仿若被李超行看穿了一样，李超行抖动着双肩，轻笑了下。
“那天咱们见面后我就被炒了，我不甘心觉着无论如何都得查，就把你的话听进去了，先去了解一下肖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超行把手中的酒瓶轻轻地放下，回过头冷冷地看向广场上的热闹，“所以我去了肖淼的家乡H市。”
闻言，顾茳茳心中一紧。
“可是，肖家人早就搬走了。”李超行如是说着，“我就肖淼曾经的学校和肖家相处过的人打听，结果他们一家人都是好人，特别善良的人。尤其是肖淼，认识她的人都不信她会知三当三甚至杀人。”
“肖淼是尖子生，学校、区里、市里每年都是三好生。他们都说她品性优良几乎完美，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啊，只是有一点不太好……”李超行咧着嘴转过头来，询问式地问顾茳茳，“你知道是什么吗？”
顾茳茳动了动嘴角，躲开注视的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超行似了然地挑了挑眉，“稍微内向了一些。”
喜欢助人为乐的肖淼，每次在帮助别人得到道谢之后，她总是会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反倒像犯错的小孩儿那样，小声说“不用谢”。
喜欢小动物的肖淼，每次都是分出自己的早饭钱给流浪猫狗买食物，被旁人说小心狂犬病也都只是默默缩着身子离开，不懂辩驳解释。
“周围的人虽然认可肖淼，却更加喜欢她的妹妹肖苗苗。”
听到肖苗苗的名字时，顾茳茳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唾沫。
李超行见状讥讽般地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据说肖苗苗和肖淼一样优秀，但估计是家里老二的原因更受宠爱，大家也都喜欢性格开朗外向的她。不过，她第一次参加高考后没在规定时间提交自愿导致落榜，后来肖家人就消失了。”
说着，他顿了顿再次冷眼看向顾茳茳，“你说是为什么呢？”
“……”沉默了许久，顾茳茳才露出一抹苦笑来，“因为我得抑郁症了。”
李超行不是查到了么，肖淼和肖苗苗两姐妹一样的优秀，智商都不低。
如果顾茳茳还看不出来李超行已经查到了自己的底细，那她真是愧对家乡父老的赞美。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如浆糊一般的脑子就清醒了，原来愿意说真话的时候就不需要寻找什么莫名其妙的突破口。
“我爸因为肖淼的事儿中风瘫了，那年我十五岁，我妈和家里其他人都有意瞒着我。直到两年后高考结束后，我像只骄傲的孔雀炫耀自己的成绩估分，实在看不惯我的人就把肖淼是杀人犯这个事儿给戳破了。
“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就像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那时我就是个十七岁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
“所以受不了打击的我，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吃什么吐什么，身体机能出现问题我妈带我去医院，医生说抑郁症、厌食症，改变环境可能对我会好一些。
“于是，我们就离开了H市，我妈更是把我挂到了舅舅家的户口上，改了名字叫顾茳茳。”
李超行笑了笑。
“然后呢？”他追问，“换名成为顾茳茳的你为什么会来到肖淼出事的江城上学、工作，为什么那天你一个娱记会跟我们组去到嘉尚，为什么许尚会注意到你？”
“然后？为什么？”顾茳茳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嗤笑道，“因为不相信，因为我想要知道真相。”
那一年顾茳茳从病态的怨愤仇视悲痛中慢慢走出来后，再仔细回想她所认识的肖淼，她最最喜爱的姐姐怎么会那么不堪呢？
记得小时候班里同学带来樱桃，说是在某一片摘的。
放学后，顾茳茳就央求着肖淼陪她一块去采摘，那时跟屁虫的江凌川也一道。
同学没有骗她，到了地儿确实有好多的樱桃，江凌川上蹿下跳弄了好多。
然而就在他们要走的时候，一声喝斥传来。
樱桃自然是有主的，可是同学来偷摘的时候没遇上，却被顾茳茳撞上了。
三个人下意识拔腿就跑！
樱桃的主人本就离得老远，自然也没追得上。
可是第二天肖淼却要去还樱桃并登门道歉。
说，错了就是错了，就得认罚，哪怕她会被校里通报批评也得去道歉。
有的事情可以逃避但最终必须面对。
那时只是小学生的顾茳茳哪里懂得肖淼的大道理，自个儿边委屈边要陪着肖淼一起道歉，因为她不知道到底错没错，但是姐姐肖淼永远都是对的！
所以，顾茳茳知道即便肖淼会因为爱情、欲望冲昏头脑，和有妇之夫在一起，可能会失手做错事情，但是……她不是个孬种，她绝对不会成为通缉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