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茳茳，你到了没？
“见到人了么？
“长得怎么样？
“算了，长相不重要了，你赶紧帮我把他打发了。
“记着千万别露馅！否则被我妈知道，你替我相亲一定会大义灭亲生灵涂炭的……”
电话里章若语滔滔不绝一阵输出丝毫不给顾茳茳开口的机会，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本该在西餐厅里烛光晚餐的某人，此时此刻却站在市刑警大队二楼的走廊里。
顾茳茳倒也不惯着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转而掏出包里的另一部手机，正是章若语下班前硬塞给她的。
是以，她正翻找号码的空档，手机屏幕跳出“相亲男·江”的来电显示。
这道赶巧了！
顾茳茳想，大抵是因为过了约定时间还没见到人，对方打电话来催了。
同时，不远处的办公室里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板正的一身黑装扮让寒冬更显森冷。
顾茳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当看清对方肤如白玉眼若桃花的脸时，她瞬间呆滞住了。
是江凌川。
这世道真奇怪，旧人的重逢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直接导致顾茳茳脑子跟当了机一样，记不清两人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形，他有没有如往日那样掐自己的脸蛋？
到底是十七年，还是十八年？
顾茳茳默默敲动着指头，算起了时间，却浑然忘记手里的手机。
半晌，当铃声再度响起，她才终于从思绪里走出，像猛然惊醒一般，眼中恢复了焦距，也对上了江凌川正正审视的目光。
顾茳茳不自然地拉了拉嘴角，躲闪地转过身去，看向玻璃窗外的万家灯火，又为避免尴尬赶紧接听了电话。
“喂，你好。”
喂，你好。
“……”几乎是同时，顾茳茳好像从旁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愣愣地转过头，看到江凌川同样摊在手心的手机。
呵，她轻叹。
世界真小，他居然就是“相亲男·江”。
其实江凌川也没想到。
他临时来了刑警大队耽误了时间，后知后觉地想起原本的相亲行程，却没想到对方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而楼道里的铃声也一直未断。
面对注视着他发懵的陌生女人，他试着挂断电话，廊道里居然立马安静了下来。
他便有了大胆的猜测，于是尝试着重拨号码。
果不然，铃声再次从顾茳茳的手里传出。
江凌川放回手机，稳步朝顾茳茳走了去，微微勾了勾嘴角，在那张清冷的脸上挂起一丝暖意，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章小姐你好，我是江凌川。”
“……，你好。”
握手招呼后，顾茳茳快速地抽回手揣进羽绒服的衣兜里，脸上再无甚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成功将气氛降至冰点。
对于江凌川没能认出她来，她是庆幸的，但却又忍不住生出些许的难过。
可转念，又暗骂自己矫情。
江凌川出国那年，自己才十一岁，眉眼都没长开在他眼中纯纯的孩子而已，认不出如今奔三的自己实属必然。
不过……江凌川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顾茳茳起了疑，可下一秒就猜到了原因，应和她一样是为了同一件事来到了这里。
她内心五味杂陈，抬眼看向江凌川的眸子里也写满了复杂的感情。
精明的江凌川完全捕捉到对方情绪的转变，他眉间拢起皱纹，对顾茳茳的疑虑更深。
“你……”江凌川刚一开口，身后的办公室快步走出好友付凯。
“刚肖家的人来电话了，说他们不过来了，之后给他们一个结果就成。”付凯赶紧把刚得到的消息告知，然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江凌川沉吟片刻，不答反问，“来电话的是谁？”
“肖淼的母亲。”
闻言，江凌川的睫毛微颤，眼中闪过失望。
付凯将手搭在江凌川的肩头拍了拍，似是安慰，又想说点什么时才瞥见站在一旁的顾茳茳，“你是？”
“我是新女报的记者。”顾茳茳的临场能力超群，立马接下付凯的话，同时暗示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她本能想出示记者证，可刚一探手忽然想到什么便又合上了挎包，她讪然一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请问你刚才说的是十二年前肖淼杀人逃逸案吗？”
顾茳茳话音方落，两道极度不友善的目光就落在她平静到冷漠的脸上。
她似不管不顾，甚至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公式化地朝付凯的方向递了过去。
“请问，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发现骸骨的？警方是怎么确认就是肖淼的骸骨？此外……”
她转身看向江凌川，“江先生是这起案件的相关人士吗？似乎您与肖淼一家人相识，对吗？”
“诶，你这……”
江凌川抬手挡下动怒的付凯，“章小姐在问问题前，是否应该尊重一下被询问者的意愿？毕竟您报道的公信度也取决于我们的配合度。”
顾茳茳抬眉，“那江先生愿意配合吗？”
“不愿意。”
江凌川的回答干脆利落，更是毫不客气地帮顾茳茳按下了手机的暂停键，手揣回大衣口袋，下颌稍扬似带着不动声色地挑衅。
他本就身材高挑，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俯视顾茳茳一米六出头的小菜鸡，全面压制。
可偏偏顾茳茳今天的运气不大好，心气不顺，即便势弱也不愿意认输，梗着脖子，楞是不眨眼地对视。
一旁的付凯倒被这奇观给惊着了，失笑道，“合着，你俩认识！”
“不认识！”
“刚认识！”
“……”付凯感觉颇有猫腻，踮着脚尖把耳朵凑到江凌川的嘴跟前，猴急地要听八卦。
江凌川对自己没出息的老友也很是无奈，犹豫片刻还是耳语了几句。
付凯立马恍然大悟，看顾茳茳的眼神立马不太一样。
像极了掉进瓜田的猹。
顾茳茳用脚指头都能猜出他们俩说了什么，心虚加无语的心境让她不得不收回对视的目光，抱臂侧过身去避开被打量的视线。
两个男人在其身后悄咪地嘀咕了几句，一番动静之后便是彻底的安静。
顾茳茳好奇回了个头，见到的就只有江凌川一个人。
他说，“一起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