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现在还以为，李小友没有资格做老夫的老师吗？”李章之见众人皆都哑口无言，扫视众人缓缓问道，神情认真。
众人感受到李章之的目光看来，纷纷移开视线，全都是陷入了沉默。
经过李章之刚刚这么一说，再也没有人有理由阻止他拜师了。
就算是皇座之上的嬴舜，此刻都是神情深沉。
思绪片刻，最终还是放弃开口。
只是她的目光忍不住在李天的身上停留了许久。
眼神中有震惊、意外，还有那么一丝的复杂神色。
似乎不再像看一个单纯的臣子了。
李章之见状，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终于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
转而来到了李天的面前，整理了一下神情，恢复了端庄。
再次躬身一拜，恭恭敬敬道。
“老夫李章之忙碌半生，只望能将道理传世，不曾有半点的动摇，哪怕耗尽一生也无怨无悔，可时至今日，李小友你的一书方才让老夫幡然醒悟，此前皆只能算是碌碌无为，教化世人之秃遥遥无期，仅凭一腔愚热是无法达成的，小友的点醒之恩，老夫终生铭记，无以为报！只望小友能够收下老夫这个学生，余生学生定会勤恳相随，谨听教诲！以报恩情，也只求能在合眼的一日，看到天下向学之景象，便能死而无憾啊！”
言辞恳切，话罢之际，李章之忍不住传出微微的哽咽之声。
场中之人闻言，皆都露出触动之色，感受到了李章之话中的真诚。
也才终于明白了李章之非要拜师的原因。
李章之李老一生躬行之事，便是让天下人向学，便是将道与理公布天下人。
这一点，所有人都知晓。
虽说李老对大秦有着不可替代的功绩，也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学问。
但除了这些以外，真正让他受到天下读书人敬仰、追崇的，还是这个他无时无刻都在践行的这个追求。
天下向学。
只要是读书人，谁不曾有过这样的理想？
这是圣人留在书里的理想之国。
只是在这样的时代里，读书早就成了贵族世家的专属。
若是没有显赫的出身，即便你家财万贯，都很难有进入书院读书的机会。
而身处世家门阀之中的人，即便读了书，最后却往往都会被官场中的权与利熏黑了心。
大浪淘沙后，真正能舍下一切，去实现这天下向学、人人都有权力读书的理想之国的人，便所剩无几。
最后，这本就寥寥无几的些许人，又会熬不住时间放弃。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这是这个落后王朝制度下的必然。
所以，如李老这样出身显贵、又饱读诗书的人，竟然愿意放弃追名逐利，孑然一身的去追求这个理想，才显得越发的弥足珍贵，才值得天下读书人发自内心的敬仰。
只因为，李老敢为他们而不能为的事。
而李老的一番话，也足以说明他拜师李天的原因。
因为李老为这个理想追逐半生，不曾动摇，不曾放弃。
但直到如今，已经半生入了黄土，他也依旧看不到实现的半分可能。
无论他教导了多少人，可相比于整个大秦的劳苦大众而言，都依旧是杯水车薪。
更不要说什么天下了！
可就是这一本三字经，却让李老从李天的身上，看到了能够实现“天下向学”的理想的可能！
要知道，李天如今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便已经能写出这样的蒙学之典来！
那今后的成就，几乎是难以预测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李天能写出这蒙学之典，就说明他定然也有实现“天下向学”之心！
李天有这样的心，更有这样的能力！
碰到了他，李老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他果断选择拜师李天！
除了觉得跟随李天能够学到更多，在耋耄之年能够学有所长，也能更好的实现理想以外。
其实他也是有一些私心的。
那就是，他担心李天少年善变，若是不加引导，最后也难免受了权利熏心、失了初心。
毕竟少年有才，但最后因没受重视，而泯然众人的例子，他看了太多。
所以他才想着追随李天，适时的加以引导。
以保证最后他“天下向学”的理想能够实现。
这可以说是自私，毕竟是李老为了自己的追求，妄图干涉李天的人生。
也可以说是无私的，因为此事的结果是利于天下，而非利于他自己。
这就是李章之的选择。
也是明白了李章之的苦心，方才还百般阻挠李章之拜师的百官们，此时竟生出了一些期望。
期望李天能够收下李章之这个徒弟。
好成全了李老的一片拳拳之心。
李天看着眼前真挚的李章之，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动。
说实话，起初，这老头虽说是误会了自己，才险些将自己陷害。
但他心中难免还是有些不满的。
但现在却见，李章之为了实现“天下向学”的理想，却愿意如此屈身拜师自己，这等胸襟，还是让他无比的敬佩。
连带着心中的那点怨念，也消散了个干净。
不过感动归感动。
李天却依旧不能答应李章之的请求，于是他在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下，摇了摇头果断道。
“李老，我明白你用心良苦，但恕晚辈还是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说罢，一把扶正了李章之弯曲的身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面露意外。
起初他们都在劝阻李章之，因为他们都觉得是李老屈尊了。
可他们却完全没想过，此事竟还会出现，李天会拒绝的可能！
毕竟，被天子之师拜为老师，这是何等的荣耀。
一旦答应，李天的身份可谓水涨船高。
日后，即便他是个阉人，但看在李老的面子上，断然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了。
可就是这样的好事，李天竟然还是拒绝了？
因而，众人都是面露惊讶与不解，觉得李天是不是傻了？而且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别人奇怪。
李章之更是奇怪。
听到李天拒绝，李章之意外的抬起头来，眼中都是惊讶道，“这，这是为何啊？”
起初他被李天拒绝时，他只以为李天是顾及陛下与百官的反对。
可这下，他都已经将陛下百官尽皆说服。
李天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竟然还是拒绝了自己的拜师？
顿时，大殿之中，一道道疑惑惊诧的目光，全都射向了李天，都想要等待李天的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