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缩在距离无尘不远的地方，透过夜色，偷偷睁开眼睛打量无尘。
无尘披着个破旧的僧衣打坐，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睡梦之中。
黄莺试探地朝无尘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方才强烈的灼烧感并没有传来，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便猫着脚步迅速靠近无尘。
当她跪坐在无尘面前，看到无尘俊秀的五官，心情又变得复杂。
她乃娼妓之女，是春花楼的姑娘，靠着小有姿色，目前日子过的还算滋润，但正如她同无尘说的，母亲的下场也会成为她的下场。
所以她日日都想摆脱娼妓的身份。
可拖着残破的身躯如何会有人愿意替她赎身？
但她的运气终于来了，也就是今早，一个遮着面容气度非凡的男人找到了她。
只要她骗取无尘的信任，然后杀了无尘，她就再也没有娼妓的身份，她会拥有自己的宅子，有良田，有铺子，富足而有尊严地过完一生。
而这个男人为了表示诚意，已经买下了她的卖身契，只要完成这件事，卖身契就会还给她。
简直不需要任何犹豫，她就答应了。
比起在春花楼每日迎来送往地应付多个男人，对付一个男人实在太简单了。
天下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他们糟践她的身体，她杀了其中一个又如何？
男人给她的东西还在袖口里，一个黑色小匣子，男人说，只要将这东西按在无尘的胸口上，便会伸出利爪抓住无尘的心脏，然后她的使命就完成了。
但此刻，黄莺看着近在咫尺的无尘，只觉得袖口里的东西滚烫得很，灼烧着她有一点却不是很多的良知。
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世道如此，像她这样的人也是身不由己。
无尘虽不喜她的靠近，但对她从来没有过嫌弃，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和看向旁人并无不同。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无尘打了个哆嗦，缓缓睁开了眼睛。
便看到缩在他面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黄莺，不由得一惊。
黄莺显然没想到无尘会这时候醒来，未干涸的泪水还挂在脸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你怎么了？是冷吗？”无尘将身上的僧袍解下，仔细地披在了黄莺的身上。
“你就睡在这里，我坐着可以帮你挡挡风，把晚上熬过去就好了。”无尘又安抚道。
披在身上的僧袍还带着无尘的体温，就像一股热流淌进了黄莺的心里，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尘起身，又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木柴，火苗摇曳，映照着他的身影仿佛渡了一层金边。
黄莺愣怔出神，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在三尊还没有倒台，西泊寺庙盛行的时候，她也曾经去过庙里，印象中她看到的佛像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纯净而不染尘埃。
“无尘，你上辈子会不会是庙里菩萨或者是佛陀？”黄莺突然问道。
无尘一愣，哑然失笑，问道：“何出此言？”
“就是感觉。”黄莺挠挠头，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无尘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因为等这趟回来我就会还俗了。”
“嗯？”黄莺愣住了，震惊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无尘点头，羞涩一笑，目光如星光璀璨：“嗯，我会为她蓄长发，为她还俗。”
“那她知道你喜欢她吗？”黄莺又追问道。
“不知道吧。”一想到，优昙华还要为他找婚配对象，无尘心里就一阵堵得慌。
“不过，喜欢她是我的事情，只要能陪着她，我便心满意足。”无尘笑了笑，眉眼温柔。
黄莺笑了笑，羡慕道：“那她可着幸福。”
这世上，人与人的命，本就不同，黄莺敛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