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僵在原地。
好一会，她才慢慢的挪动着脚步转了过来。
“你，你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你是怎么和他旧情难忘的吗？”
顾晨许气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疼，连母亲这两个字都不想再说。
“顾晨许！”
顾夫人怒吼一声，喝住他的动作。
“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些年来，她自认没有一点对不起顾晨许的地方，可他却一直想方设法的恶心自己。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值得你这么多年耿耿于怀？”
“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对家庭不忠，对自己的前男友恋恋不忘，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不忠？！”
顾夫人气的牙酸起来。
她强忍着恼怒，一步步的走到顾晨许面前，“那你爸爸，就对我忠心了吗？”
她是对齐策念念不忘，但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家庭的事。反观她的丈夫呢？成日混迹于交际场上，借口工作，却和其他的女人上床。
用这样的人，来和她谈忠心？
······
真是可笑。
听到这话，顾晨许的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大声反驳：“如果不是你出轨在先，我爸怎么可能会去泡外面的女人？”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刚开始对她是百依百顺的。
是她整日冷着脸，还和那个贱男人纠缠不清，才气得父亲出去留情。
“我出轨在先？”
“好、好！”
顾夫人气的眼睛都红了起来，咬着牙掏出手机，用几乎能将银牙咬碎的声音对电话那头大喊：“听着顾久盛，我给你半个小时，你要是回不来，就不用再见你儿子了！”
顾夫人气的全身发抖，一吼完，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顾晨许吓得不敢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碎屏。
平时二十分钟的车程，顾久盛只用了十一分钟就赶了回来。
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摔的碎裂的手机。
他心里一惊，视线慢慢上移，看到自家儿子和他妈妈都红了眼。
“怎么了这是？”
他赔着笑脸，试图缓和这凝滞的气氛。
顾夫人余气未消，看到他更是急火攻心，“顾久盛，你自己说，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样？”
“是谁出轨？”
“又是谁，死拖着不肯离婚？！”
顾久盛尴尬的耸了耸鼻子，“韵如，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这些事做什么？”
“过的去吗？”
顾夫人的眼睛猩红。
“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知道，顾晨许是这样想我的。”
从前，她一直为自己当年被齐策拥抱的时候被顾晨许看见而愧疚，她觉得是自己给孩子造成了浓重的心理阴影，导致他这些年来性格乖戾嚣张，不近人情。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顾晨许对自己的父亲拥有如此多的共情和理解，而对自己这个抚养了他近二十年的亲生母亲锱铢必较。
这已经不是误会的问题了，是从根上，就烂在了骨子里。
顾晨许可以对自己父亲的出轨轻描淡写的一笔揭过，说都是被她气出来的结果，但却不能对她的一个拥抱释怀。
归根结底，是他骨子里，就看不起女人，看不起自己。
他觉得男人出轨情有可原，女人不能对丈夫一心一意，就是十恶不赦。
她的儿子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么恶臭的男人？
“顾晨许。”
见顾久盛迟迟不说话，顾夫人主动开口。
“以前你怎么闹，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次，你这样羞辱我，你的母亲。”
“我不会再原谅你。”
甩下这句，她决然而去。
外面夜色很深，深的像很多年前，她逃出家的那一晚。
她想起父亲冷着脸把她抓回去时说的话：“叶韵如，你作为叶家大小姐，受叶家供养长大。我们让你嫁谁，你就得嫁谁。”
她想起母亲的哭声，“韵如啊，你要是不嫁给顾家，我们家就要完了。”
她想起齐策满身是血的躺在血泊里。
她想起自己那些无力的抗争，想起这些年来独守空房的一个又一个夜晚。
那么痛，那么无力。
到头来，却换得一个这样的结果。
真是不值得······
顾久盛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他点起一根香烟，拨开地上的手机碎片，坐到沙发上。
“顾晨许。”
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淡漠如冰。
“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些事。”
“···”
“叶家当年，濒临破产，为了挽救公司，你外公，拆散了你妈妈和齐策，逼她嫁给了我。”
“结婚以后不久，我们就有了你。”
“你妈妈渐渐收起心思，想好好跟我在一起。”
“可我那个时候，年少轻狂，又一直气愤她当初不情不愿的嫁给我。被人三言两语一勾搭，就糊里糊涂的上了床。”
“你妈妈，冲到现场，把我们逮了个正着。”
“她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当时便哭天喊地的要跟我离婚。可是你外公不同意，他把你妈妈锁在家里，逼她打消念头。”
“我自觉有愧，跪在你外公家三天三夜，大病了一场。”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满身是伤的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你外公，差点因为这个事情，把她活活打死。我开始心疼她的不容易，收起了玩心，每天守在家里陪她。”
“可是她很抗拒我的接近，有时候就连我碰她一下，她都会恶心的吐出来。”
“她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窗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医生说，她得了中度抑郁症。”
“我没办法，只好想办法联系了齐策，我想，也许只有他，才能治好你妈妈的病。”
“那个时候，顾晨许，你六岁。”
顾久盛说着，抖了抖手上的烟灰。
顾晨许的脑子，却突然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六岁，六岁。
那也就是说，他六岁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拥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因为你的苦闹，惊动了你外公派来守着你妈妈的人。”
“你外公带人拦下了逃跑的他们，他差点把齐策打死，你妈妈以死相逼，却把他气的犯了心脏病。”
“你外公临死之时，还逼我们发誓，让我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婚，都不能放弃叶氏。”
“···”
“顾晨许，你知道，当年你外公，是用什么逼她发誓的吗？”
“是你的命。”
“你外公要你妈妈发誓，终生不得和我离婚，否则，你就不得好死。”
“什，什么？”
顾晨许踉跄着，后退半步。
“那天晚上她枯坐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和我说，她可以继续和我在一起，但从今以后，我们只做名分夫妻。意在有名而无实，她不会干涉我的私事，我也不能再过问她的一切。”
“我同意了。”
“这一同意就是十四年。”
“说来也奇怪，我们刚结婚的时候，相看两厌，互相伤害。决定之后反倒平和了很多，有时候甚至还能像认识了许多年的好友一样相互打趣。”
“她开始从事金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撑起整个叶家。而不是，再仰在顾家的鼻息下存活。”
“顾晨许，这些年来，你看到的父母，他们所有关系的亲密，都只来自于公司的合作。”
“我们不是貌合神离，而是真的，相敬如宾。”
“我曾经劝她找回齐策，或是再找一个，但她都没有接受。”
“她说没必要。”
“但我知道，那其实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