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的脚步就这样顿在原地。
她微微转身，看向宋司宴。
他依然痛苦的埋着头，大口喘着粗气蹲在地上，仿佛整个人都处在一场可怕的梦魇里，难以醒来。
林絮皱了皱眉，伸手去拽自己的衣服，却差点被反作用拽倒在地。
“宋司宴，放手。”
她咬着牙，恨恨开口。
宋司宴就在这样不善的眼神里，一点点的探起头来。
“絮絮，你在恨我是不是？”
他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喉结微动，死寂的眸子里闪着微光，像在希冀着什么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而他捏在她衣角上的手，甚至不敢松开半分。
沈倦挑眉，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恨？”
“你配吗？”
宋司宴眼里的微光，霎时熄灭了。
他的肩膀首先耷拉下来，随后整个身体都跟着一点点垮下涣散，像坍塌的堤坝般，轰然倾颓。
“你配吗”这三个字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试图沉默着剖析自己所有的忏悔和不甘，试图开口，从发酸的牙关里挤出哪怕一个字的抱歉。
但每一根滚烫的交叉神经，都在拢合收缴着他的声带。
这一瞬间，他丧失了所有反应，只有近乎死绝的崩溃。
林絮拧眉，看着他慢慢垂下去的手，动了动嘴唇，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沈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连忙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林一一，我们走吧。”
“晚上，还要参加我的总裁继任宴会呢。”
沈倦有意刺激，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睥睨着宋司宴。
林絮亦知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
门内，就只剩了宋司宴一个人。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宋氏的总裁，却还是宋家的大少爷。
一个没有实权，没有资产的少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倦，把他的所有心血占为己有···
“林一一，你刚才，是不是对他心软了？”
走出公司大门，沈倦才敢将心中的疑虑问出来。
他俯身为林絮拉开车门，看似是漫不经心的一问，隔着一道车门，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心软？”
“呵。”
林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沈倦。”
林絮轻轻叫了他一声。
“你觉得，我是得有多贱才会那么容易心软？”
林絮眼底发冷。
往深处看像是死了一般的冷。
沈倦突然就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他的林一一，已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的她，还愿意戴着那层温和的面具和他们虚以委蛇。
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在寒波之中一点一点的拔出自己的利刃。
尖锐，且敏感。
他当然是能接受她各种样子，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林絮变成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受到了伤害。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竟然有些微微的抽疼。
“是我的错。”
他认错的猝不及防。
“是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明明知道她有多讨厌宋司宴，却还要因为一个眼神患得患失。
林絮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低姿态从何而来，但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弯腰坐进了车里。
宴会，是为沈倦举办的宴会。
林絮却要和他一起出席。
化妆室里，服装师推来一架新款礼服，任她挑选。
林絮微抬眼皮，扫了一圈，都没有满意的，审视的目光来回转了转，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件黑色长款风衣上。
她抬起手，指向那件，“我想穿那件，可以吗？”
“这，这不是正装啊。”
服装师有点尴尬。
“沈倦，这不公平。”
林絮越过她，看向沙发上已经换好衣服的沈倦。
“你们男人，可以穿这么轻便的，我就不可以。”
沈倦轻笑一声，嘴角浮起几分宠溺。
“林一一，你不想穿也可以，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穿？”
明明之前跟宋司宴在一起的时候，她每一次都能穿的很漂亮。
林絮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因为我不想再以女伴的身份出现。”
“我要以你的合伙人身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我要成为选项B，而不是整张卷子的附加题。”
从前的她，是宋司宴的女伴，是陈家的女儿，是所有人眼中飞上枝头的小麻雀。
她总是依附在他们的名字后面，像个没有力量的攀藤。
但从今天开始，她要慢慢改变这一切。
哪怕现在她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他们抗衡，但她自己，要先看得起自己。
这几年她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不要等爬到山顶再开始自信，因为山外还有山。要从认识到自己不自信的下一秒，开始自信，因为人外没有人。
只有你自己。
沈倦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眼神彻底怔住。
意识到她的意思后，他低头轻笑。
那笑声很长，像独孤求败的天下第一剑客棋逢对手后放肆的笑，像武侠里的主角放下执念后释怀的笑。
一笑，便是拨云见日，阳光乍现。
林絮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爽朗而开怀的笑意，一时间竟也怔在原地，忘了反应。
“林一一，你总是让我意想不到。”
他嘴角漾着浅笑，眼波温软，让人沦陷。
“你说的对。”
“没道理你就不能穿。”
说完，他挥一挥手，叫人把衣服推了上来。
林絮拿起来，近距离端详了一会，看没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披在了身上。
竟然出奇的好看。
这个季节本来就适合穿风衣，这件黑色风衣靠在她身上更是相得益彰。
林絮微微转身，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肤色瓷白，浅栗色的长发用抓夹拢在脑后，只留两缕刘海散在脸颊两侧，好看而耐看。
高领的黑色毛衣托着天鹅颈，高贵而典雅，耳朵上戴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耳环，为整体素黑的单调突出了一点亮色。
“嗯，这样，才像个要干事业的。”
林絮满意的对自己点点头。
沈倦凝神看了一会，忽然转头对自己的服装师说道：“我觉得我这条领带不太好看，能不能换成黑色？”
呃···
你那是嫌领带颜色不好看吗？
服装师都不好意思点破他。
明明就是想配林絮的黑色调穿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