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宴知道,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利。
如果在股东大会之前,他还不能找到机会翻盘,那恐怕,这总裁的位子,就只能拱手让人了。
烦。
他不耐的拧起眉心,眼睛虽然闭着,却依然能让人看出他罕现的低压。
一片死寂里,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地,传进他的耳朵。
宋司宴睁开眼睛,抬眼看去。
陈音音已经坐在了对面。
“你来干什么?”
竟是如寒潭一般,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陈音音的脸上掠过几分难堪,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我听说,你最近在工作上遇到了点困难,就来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陈小姐,请喝咖啡。”
话音刚落,就见助理端了杯咖啡进来。
陈音音点头称谢,双手捧着咖啡,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直到助理退出门去,她才又抬起头来,看向宋司宴。
“阿宴,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艰难。”
她咬了下唇,似乎是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
“如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我可以帮你。”
最终她鼓起勇气,说完了这番话。
宋司宴微怔,“你打算怎么帮我?”
陈音音垂下头,没有说话。
宋司宴知道,她在犹豫,或者,是在等自己先开口。
相处那么多年,他终归是了解她的。
但他并不想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等她开口。
良久,陈音音才又抬起了头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没有一丝犹豫的脱口而出:“你娶我。”
宋司宴愣住了。
见他这个反应,陈音音眼睫忽闪,强鼓着勇气继续:“我再怎么说,也是陈家的女儿,只要你娶了我,你爸爸,多多少少都会有所顾忌的。”
宋司宴的心,突然就沉下来了。
他苦笑一声,看着眼前神色急切的陈音音,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多骄傲的人呐,哪怕是再喜欢的东西,都要别人捧到她眼前,才肯多看两眼。
可是现在,却能为了自己,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主动来提婚事。
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他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觉得,喉咙有些发涩。
“音音,没有必要。”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宋司宴了。”
“现在的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只有林絮一个人。”
“就算最后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再背叛她···”
一番话,他费了很大的力气。
“你爱的人明明是我!”
陈音音用尽全力大吼,眼中泪花闪烁。
“水箱里,你救的人是我!”
陈音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进了脑子里,冲的她几乎无法思考。
一滴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她哽咽着,声线颤抖:“那样的生死关头,你选择的是我。”
“我知道我选择的是你!”
“但现在,我后悔了。”
“你,你说什么?”
陈音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宋司宴被那样的目光刺痛,却还是咬咬牙,继续开口:“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也许不会再那么选。”
很卑劣吧?
但那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无数个夜里,他都会想,如果当时,他救下的人不是陈音音,而是林絮,那现在的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
这个念头就像毒藤一样,缠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怎么止都止不住。
“宋司宴,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陈音音努力昂了昂头,逼自己咽下喉咙里的酸涩,红着眼圈,一字一句的质问他。
宋司宴却不敢直视这样的一双眼睛,他偏过头,冷硬着声线,吐出最后一个字:
“是。”
如此的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陈音音突然就懂了,书里写的蚀骨挠心的痛,是什么滋味。
“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
她流着泪,说完最后一句话,继而转身,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宋司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
等人走远了,他才迟滞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抽出一支烟。
点燃香烟,抓紧手中的文件夹,他的眼眶越来越红。也许是被烟呛到了,他弓着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许久,才慢慢直起腰来。
“对不起。”
空荡的寂静里,他哑着嗓子开口。
······
很快到了股东大会那天。
沈倦虽然不是宋氏的人,却因为宋父的授意,也在出席的股东之列。
宋司宴似乎是早有预料,对他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如以往一般的激动。
大会开始,总裁上台陈词,总结上半年的工作。
宋司宴已经尽可能的避重就轻,却还是被老股东们抓住了漏洞。
“我们宋氏,根基深厚,业绩有增长并不稀奇。只是宋总接管公司的这上半年,公司屡屡因为你的个人作风问题陷入舆论丑闻,上个月更是错失了和德国莱盛公司的合约,导致资金链一度紧张,到现在都还没有解决。”
“我想请问宋总,这些,难道你都视而不见了吗?”
宋司宴眼眸微垂,“我接管宋氏,整整两年半,过去的两年,公司业绩都是破了纪录的,这大家有目共睹,即便是上半年问题重重,也没有损害到公司的核心利益。”
“我想请求大家,再给我一个机会。”
宋司宴双手交叠,弯着腰向他们作揖,态度十分诚恳,倒把台下的人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平日里看他指点风云惯了的这群老人,哪里见过这般伏低做小的样子,不由得都生出了两分恻隐之心。
更重要的是,宋父虽然叫了沈倦过来,却自始至终没有反驳过宋司宴一句,似乎,也并没有拉这个大儿子下台的意思。
顾虑着这层,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轻易开口。
人群之中却是沈倦轻笑一声,先开了口:“什么时候,国内对管理层的要求这么低了?”
“没有损害到公司的核心利益?”
“如果人人都是像宋总这样要求自己的,那股东们都不要挣钱好了,大家一起守着这个空架子到死,岂不是更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