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夏的尾巴里,陈筱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成人礼。
刚下飞机,陈筱就收到老校长的电话,顾奉壹很自然的伸手接过陈筱的行李,陈筱空出手接电话。
“筱筱,下飞机了?”
陈筱听到这声音一时间有些想哭,去年冬天王校长因为心脏问题住进了医院,最近才微微好转,陈筱也一直没挤出时间去医院看他,心里正难受。
“嗯。”陈筱应了一声,半晌又唤了一声,“王校长。”
“哎,哎,我在呢。”对面是一阵安静,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王老,该输液了。]
[等等,再等等,几分钟而已。]
“筱筱啊,过几天要参加成人礼吧,我给你和小顾准备了一份大礼。”
大礼,又是大礼。从高一到现在,陈筱已经数不清王老校长准备过多少份“大礼”了,眼眶红红的说:“谢谢,谢谢。”
寒暄几句,电话就在护士的催促声中挂断了。
顾奉壹没有听见电话的内容,还是伸手摸了摸陈筱的脑袋,“要去医院吗?”
“先不去了,”陈筱从他手里借过属于自己的行李,“我大老远跑过去哭给他看?”
“我要先回家,睡觉。”
——
成人礼之前的一周都在陆陆续续下雨。
但是那天早晨却破天荒出了太阳,四中的学生除了看见纷飞的气球,各种颜色的充气装饰,还看见了校门口的红色条幅。
[恭喜高三理科三班陈筱同学在高中生物理竞赛中取的省一的好成绩]
[恭喜高三理科三班顾奉壹同学在HPC中取得国一的优异成绩]
陈筱和顾奉壹也不例外。
“……今年条幅的比去年的长了,是我的错觉吗?”陈筱扯了扯顾奉壹的袖子。
“不,是真的。”顾奉壹有点绷不住笑意。
实在是,实在是过分张扬了。
——
穆主任走过来交代一会的演讲,陈筱和顾奉壹被叫去发稿子。
男人很难得的穿了西装,为数不多的头发被整整齐齐的梳理好。
见了陈筱和顾奉壹的第一句话是:“恭喜你们。”
陈筱张了张嘴,道:“谢谢。”
顾奉壹看着他,“您也是。”
穆主任愣了一会儿,想到是自己被提拔的事情,却依旧开玩笑道:“你俩走了之后我确实麻烦变少了。”
陈筱和顾奉壹笑着说是。
挥手告别之后,两个人找到高三理科三班的方阵,拿着稿子挤进去。
同学们见了两人,皆是打招呼。
这段时间两人有些无所事事的意味,在班级十分活跃。
和班里同学倒也算得上熟络。
刘成一没空理他俩,他正在紧锣密鼓的安排,班级的事,年组的事,开会的事儿,还有班级纪律的事儿。
但是看起来心情很好,头发被阳光照的暖洋洋。
反倒是黎成和尚轶楠匆匆赶来,远远的喊了两人的名字。
“恭喜。”尚轶楠穿着小洋裙,见了陈筱眉眼弯弯,拉着她的手话家常。
黎成走到顾奉壹面前,拍了拍男孩子的肩膀,“人生路还要继续走,不准半路返航。”
“那是一定。”顾奉壹垂了垂眼,视线扫过一旁的两人,又回到黎成身上,“要勇敢,要敢于表达。”
黎成愣了一下,也朝顾奉壹刚刚看的方向看过去,没有收回视线。他笑了,“是啊。”
——
“恭喜你们即将脱离高中生活,到达大学的象牙塔!”
“无论未来怎么样,你们始终是四中的学生,学校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这几年的日子将会是你们记忆中难以忘怀的时光,或是友情,或是亲情,甚至是爱情……请珍惜,珍重,珍爱!”
“孩子们,走吧,走向光明的,未知的,充满魔力的,未来!”
老师们,主任们,三言两语拼凑出陈筱的记忆,或是激昂,或是感动,或是平淡,都深深撼动了陈筱的心。
那种考试前会有的热血沸腾,从心脏再到四肢百骸的那种温热再一次席卷而来,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她随着人群鼓掌,欢呼,宣誓。
任由同班的小姑娘抱着自己哭嚎撒娇,把眼泪全都抹在自己的衣襟上。再摸着头对她说些温柔话语。
陈筱和顾奉壹被主任推上台,照着稿子生生硬硬的说些场面套话,激励鼓舞,感动抒情,动员高考……内容无非这些。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念完稿子,台下响起掌声,不是陈筱以为的敷衍了事,象征之举。
而是很热烈的,很盛大的掌声。
陈筱错愕的站在原地,竟然一时不能动作。顾奉壹悄悄拉住她的手,带她下台。
典礼还在继续,四中总是这样的,干什么都要轰轰烈烈。
已经临近中午,烈日当空,陈筱没了耐心,拉着顾奉壹跑到主席台旁边遮阳伞下的座位。
“啊,那年也是坐在这里。”顾奉壹坐在座位上,看着主席台淡淡道。
陈筱愣了一下,思绪飘回到前年的夏天。
那一年她还是高一生,顾奉壹和自己刚刚取得漂亮的竞赛成绩,自己每天埋头于数学竞赛题,不分白天黑夜。
两个人也就像现在一样,挤在主席台旁边,看高三的学姐学长欢呼,微笑,流泪。
只是看看。
当时绝对没想到,两年后的自己会经历和他们一样的事情,一样的欢呼微笑和流泪。
终于不是骑马倚红桥,看满楼红袖招了。
不是看客,不是听客,也不是过客,而是故事的主角。
那些心心念念的,当初向往的东西就这么摆在面前。
竟然不如当初激动。
顾奉壹轻咳一声,拉回陈筱的思绪,就见郑舒推着眼镜站在一边,手里抱着一大箱什么东西。
陈筱看着郑舒,她却转身去和顾奉壹交谈。
“孙铭叫我给你。”她把手里的箱子子递给顾奉壹。
顾奉壹愣了下,接过笑道:“谢谢了。”
“不客气不客气,举手之劳。”郑舒耸了耸肩,摸了摸兜,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转头看向陈筱,“给你的,毕业礼物。”
“送我的?”
“拿着就完了,哪儿那么多问题。”郑舒把盒子塞到陈筱手里,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开。
陈筱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出声,怎么看都是傲娇的落荒而逃。
她也没避讳什么,直接打开。
钢笔。写乐,长刀研。
她被狠狠震撼了一下。
“……她发财了?”
“……两人中彩票了吧。”顾奉壹在一边弱弱道。
陈筱看过去,就见他拿着一整套体感,不由得大跌眼镜。
“肯定是中彩票了。”陈筱确信,“但是也没想到给她们准备,太不好意思了。”
“咱俩准备了啊,”顾奉壹把体感放到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迎着陈筱一脸懵的神色拨打了电话。
“喂,孙叔……对。”
陈筱:?你说嘛玩意??
顾奉壹笑了,“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可以享有所有顾氏企业的VIP卡。”
陈筱沉默了三秒,把视线默默转移到远处早就看不见的楼盘。
这还礼,有点大。
——
顾奉壹翻遍了背包也没翻出一把遮阳伞,颇为遗憾的翻出一本《有机化学》,A4大,正正好好把陈筱遮了个严实。
陈筱翻看着手机的聊天记录,笑道:“怎么还有这种习惯,等等,聊完就帮你挡。”
顾奉壹“嗯”了一声,微微俯下身子去看了看手机屏幕。因为周围的光线太亮,屏幕上字的并不清楚。
依稀可见对方的聊天框。
[马上就到啦,再等等。]
“王校?”他调整了一下课本的位置,挡住陈筱因抬起头而露在阳光下的眉眼。
“是啊,”陈筱把手机屏给顾奉壹看,“大,礼,哦。”
顾奉壹笑了,“多亏沾了陈筱同学的光,才能得到来自王校丰厚的大礼。”
“少贫,”陈筱轻笑了一声,“他老人家可是说了,以后你欺负我就去找他。”
顾奉壹闻言,瘪了瘪嘴,“大家怎么都变成你的靠山了,分我两个吧。”
“哪儿来的大家?”
“不要说平辈的,只算长辈,”顾奉壹伸出另一只手,竟然一本正经的数起来,“我爸我妈,叔叔阿姨,现在又多了个王校长。”
陈筱笑着纠正:“王校长明明一直站在我这边。”
“但是别担心,”女孩儿眉眼弯弯,“毕竟我站在你这边。”
“那我在哪一边?”
王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两人身后,笑眯眯问道。
顾奉壹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您来说说,您站在我俩谁那边?”
王校长毫不客气的坐在顾奉壹的位置上,闻言笑着拍了拍顾奉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子,这还用问吗。”
顾奉壹眼睛一亮。
亮光来自他眼中的希望之火。
“我肯定站在筱筱丫头这边啊。”
顾奉壹眼中的希望之火熄灭了。
陈筱视线倒是在两个人之间循环,笑了起来。
——
王校长的“大礼”从来不叫人失望。
在王校长带两人来饭店的时候,陈筱以为这大礼是一顿饭。
在看见饭店包厢很多位置的时候,陈筱以为大礼是一顿豪华的饭。
在发现包厢陆陆续续开始进来一些不认识的人的时候,陈筱感觉事情不太对了。
在觥筹交错间,她扭头悄悄问顾奉壹:“你认识吗?”
顾奉壹有些茫然,“……左手边第三个是我们学校校长,他身边的是副校。”
陈筱:???
于是这份大礼不单单是一顿豪华的饭,还是王校长发动他的朋友圈,为两个人尽力争取的人际关系网。
陈筱加微信加的甚至有些手软,收礼物也有些拿不下。
就连最后的回家也是王校长亲自给两人叫的车。
坐在车上,陈筱只感觉梦幻,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路过又一个红绿灯的时候,顾奉壹问:
“紧急提问,陈筱同学有什么感想?”
陈筱轻轻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感觉到的只有很浓厚的爱。”
“但爱本身就足够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