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暑期活动,但是因为从报名再到筛选,从筛选再到培训,期间已经经过一个月有余,以至于来到H市的时候已经是八月末。
一行人下车的时候,冷风裹挟着零星的树叶直直冲上大家的衣角。
陈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说实话,还是有点冷的。
但是在回想起B市的四十度酷暑,陈筱马上推翻了自己这个念头,随即更换了另一个:
正好,可以北上凉快凉快。
但是高铁并不是旅途的终点。
大家在引导下坐进了大巴。
陈筱因为被导员拉着絮叨注意事项,重新回复自由的时候,一辆车已经发走。
于是她踩上了另一辆车。
非常热闹,车上大部分靠窗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三三两两在讨论生活琐事,学习报告,以及备课教案。
陈筱一边前进一边寻找空座。
她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顾奉壹。
他右手边,还剩下一个靠窗的座位。
两个人视线交错,顾奉壹笑着朝陈筱挥手,陈筱顺势抱着背包坐到了他身边。
车子晃悠悠的开起来,大家的身体也随着路况的变化而摇动。
直到陈筱的肩膀第三次和顾奉壹的撞在一起,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顾奉壹问。
“这次顾奉壹同学不会问我喜欢星星还是月亮了吗?”
顾奉壹眨了眨眼,记忆不受控制的飘忽到高一的国庆假期,咧起嘴角,也和陈筱一起笑起来。
——
这里要比陈筱想象中更简陋。
虽然校方文件中写的是:因为教师资源不足,所以才需要暂时的支教老师。
但是陈筱在看见教室那一瞬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资源的差异。
这里没有多媒体黑板,没有空调,没有光滑完整的椅子也没有明亮的灯。
虽然室外的环境让大家感觉寒冷万分,但是一下子走进六七十人的狭小教室中,所有人还是被迫出了一身薄汗。
陈筱扶了一下因为汗水而粘在额头的碎发,抬头看向吱吱呀呀还在运作的扇叶风扇,又把视线落在教室的墙壁上,落在开在走廊方向上的小窗户上。
那里看不见天空,也感受不到一点风。
只能看见搭在走廊的各类等待晒干的衣物。
因为是第一次来到这边,所以大家只是看了看这边的设备和教室,就各自陆续回了宿舍。
陈筱其实对这里的印象真的很差。
地是水泥的,墙壁是斑驳的,大家洗好的衣服是挂在走廊一周也不会干的。
但是她对这里孩子们的印象却又真的非常非常好。
他们有的是留守儿童,有的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父母,还有好多世世代代就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的,但是他们的眼睛都是明亮的,面颊都是红润的,对知识的渴望都是显而易见的。
陈筱后来想了一下。
这些从大学来的所谓“老师”,其实更像是临时“哥哥姐姐”。
自己能教会他们什么知识吗?自己能改变他们的生活现状吗?
即便自己非常不想承认,但是其实答案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不能。
他们匆匆来到这里,一周两周之后又匆匆离开这里。
他们匆匆带给一些孩子一点城市的光怪陆离,一点新奇,一点陪伴,但是这点灿烂像是昙花一现。
陈筱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奉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风一吹就消失在远方。”
“有什么区别?”陈筱问。
“昙花谢了但是昙花还在,”一阵晚风吹过,带起陈筱鬓间的碎发,顾奉壹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但是风筝飘走还去下一个地方。”
陈筱闻言,也点了点头,“大家看昙花是为了一现,大家看风筝线断确是不愿。”
“这样看,主观意愿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陈筱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其实支教并不能教会孩子们什么,只会教给我们什么叫无能为力。”
“也不全是,”顾奉壹似乎是坐得累了,松松垮垮伸出一条腿倚在台阶上,“说不定会有孩子因此想走出大山呢。”
“就算只有一个孩子也够了。”
陈筱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亮晶晶,像星星。
——
离开的那天上午,陈筱背着背包,刚推开房门就看见门口的一叠卡片。
陈筱蹲下身,发现那是一叠明信片,但是形状不规则,说是生日贺卡更为贴切。
陈筱只来得及看了最上面的一张,铅笔字迹歪歪扭扭。
【感谢筱筱老师,希望您学业有成。】
“筱”这个字还留下了写错了字的铅笔印子,这里的橡皮不太好用,擦出来的铅笔痕迹会留下一大团黑色。
陈筱盯着那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才忍着泪水没有流下。
他突然发现,顾奉壹说得对。
“只有一个就够了。”
——
【一次惨痛的尝试】
陈筱作为一个数学系学生,最担心的问题自然变成了:头发。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纯粹的费脑子以及熬大夜。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洗头后掉一大把头发之后,陈筱毅然决然的在网上搜索:
如何减少掉头发。
终于在检索完五花八门的信息之后,陈筱不得不承认一个惨痛的事实。
都是广告。
还都是洗头产品的广告。
在她向郑舒控诉这件事儿的时候,郑舒毫不留情的吐槽道:“还有保健产品的广告。”
陈筱:……
所幸,郑舒很快就给了陈筱一个可行的尝试。
食疗。
陈筱思考了只有一瞬,就非常爽快的答应了尝试。
拜托,吃东西怎么会吃错呢?
其实也就是这些产品,什么芝麻糊啦,五黑粉啦,补气益血的啦,还有就是经常运动和作息规律。
故事最开始的失败来自陈筱发现自己无法不熬夜。
随后的失败来自陈筱发现自己无法喝下那种难喝的所谓补品。
最后的最后,陈筱发现自己即使遵循这些规则也无法使头发变得茂盛。
陈筱咬着勺子,点开了郑舒的聊天框,打算和她讨论一下头发的具体护理方法。
郑舒先是扣了个充满疑惑的“?”,随后忍不住发了条语音大声嘲笑陈筱。
陈筱:?不是,她有病吧。
陈筱忍无可忍,发了条语音通话过去。
对面接听了,陈筱问:“你在笑什么?”
郑舒还在笑,但是在笑的间隙中回答了一下陈筱的问题“感觉你很惨,我嘲笑一下。”
陈筱:?
“你不掉了?”
郑舒的声音突然变得矫揉造作:“是谁啊,都高中毕业了还在掉头发啊——”
她的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的好友愤恨的挂断了电话。
陈筱盯着面前还剩下大半桶的五黑粉,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当然,陈筱是一个勤俭节约不浪费粮食的好同志。
最后这些珍贵的补品都进入了远在对门的顾奉壹同志的肚子里。
郑舒听说了忍不住问:“他真的的愿意喝那东西?”
陈筱闻言点点头,“千真万确,他真的是自愿喝下去的,完全完全不是我逼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