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接过糖堆儿，糖浆细细勾勒出轮廓，在路灯下微微发亮，像是镀上了一层金。
陈筱小心的咬了一口，甜味在口腔里散开。
“好吃吗？”顾奉壹在一边问。
陈筱点点头：“很甜。”
顾奉壹笑道：“还要吃什么别的吗？”他指了指前面的小吃摊：“那个？”
陈筱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卖冰淇淋的小摊，周围围熙熙攘攘了很多女孩子。
这种天气吃冰淇淋？？？
打扰了。
“不了……”陈筱抽了抽眼角，道：“我还挺冷的。”
顾奉壹笑了，没说话。
陈筱抬头看他，灯光在身后不安分的勾勒出他轮廓，稍微有些长的发丝随着风不安分的翘起来。
“走吧，要巧克力的。”
——
第三次月考刚结束，陈筱就被老师从办公室喊到主任室。
陈筱在门口做了心理建设，确保自己最近没惹事，镇定地敲了敲门，却在下一秒被主任室里一大群人给惊到了。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认识也有不认识的，现在都整齐的看着陈筱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既然人都齐了，”主任扫了她一眼，板着脸开口了，“那我就直奔正题。”
陈筱环视周围，走到顾奉壹身边站定，还不忘和不远的郑舒挤眉弄眼。
“有关HPC，也就是国际数学竞赛，大家相信都知道，我也就不再多做赘述。”
穆主任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们，“在场的各位都是咱们年级数学的佼佼者。”
他说这话的时候往陈筱这边看了一眼，陈筱和他四目相对，抿了抿唇。
“那么，这周日的上午会在四楼会议室有一场测试，前二十名可以留下准备学习，开学和其他年级的同学一起去市里。”
他说的很笼统，站起了身，把面前的志愿单拍的哗哗响。
“具体自己下去百度，考试范围问老师，有兴趣的今天晚上之前来我这里拿表。”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又坐在椅子上。
主任室里面众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起来，有些孩子直接拿手机哔哩啪啦搜索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穆主任竟然破天荒的一点也不管。
陈筱看了看顾奉壹，点点头，上前两步，站在办公桌前。
“主任，给我两张。”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她们都看着陈筱，那应该是看出头鸟的表情。
穆主任微微抬头，看着这瘦高的长发女孩，只是问：“决定了？”
陈筱点点头，她以前就是有打算的，这对她走自招会很有帮助的。
他面无表情的从面前报名单里面抽出两张：“三晚前交。”
“不用了。”陈筱把表分给顾奉壹一张，“十分钟。”
她从衣领掏出一根笔，伏案写起来。
她刚刚就是从办公室来，月考考试题还没判完，自然手里有笔。
顾奉壹就比较惨，因为被叫来，他的生物竞赛又翘课了，这会儿着急得很。
众人被这奇葩操作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竟安静的只能听见写字的声音。
两分钟后，有同学陆陆续续的明白什么是HPC，去拿表回班了。
有的跑到外边和家长打电话，无奈回来表示不行的。
更有甚者直接被吓到，拍拍屁股回班了。
陈筱这时候也写完了表，盖上笔帽，内容无非就是什么姓名生日巴拉巴拉的查户口问题，毫无技术含量。
她把自己和顾奉壹的表叠在一起，递给主任，准备溜之大吉。
“陈筱。”毫无感情的声音叫住她。
陈筱认命的转身，等主任问话。
拜托啊！
我真的不想和你这么凶的人说话啊！
我卷子还没判完啊！
穆主任似乎没看见她不是很美丽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你最好考虑明白，这会是很重要的选择，可能会改变你的高中生涯。”
“还有你，也陪她闹。”他看向顾奉壹。
陈筱知道他什么意思，笑道：“我已经确定了，我不会后悔。”
“无论过程如何艰苦？”
“当然，无论过程，无论结果，无论任何事情。”
女孩子的声音很清脆，也很坚定，在不大的屋子里炸在每个人的耳边。
“只要我想。”
穆主任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陈筱也点点头。
“加油。”
他说。
——
陈筱还是决定给自家老妈打个电话，就翘掉了数学课。
好巧不巧，其他被叫去的学生也想打个电话。
于是就见孟玉丹站在讲台上气鼓鼓看着班级的一二排空了四五个位置。
“……同学们，把课本翻开，我们讲新课。”她狠狠地跺了一下脚，转过身扶了扶眼镜，说。
“老师，他们几个怎么办啊。”班级里有同学举手发问。
孟玉丹把手里教案捏的哗哗响，“他们不用听也会。”
同学：？？？
而另一边，陈筱和顾奉壹正在各打各的电话。
走廊风很大，陈筱拉了拉棉服，把自己裹紧。
“喂，筱筱啊。”
陈筱一愣，把到嘴边的“妈”咽回去，有点惊奇的道：“老爸？我妈呢？”
“啊，她在试衣服。”
“噫——在逛商场啊。”陈筱甜甜的笑了笑，“我想说的是我这周日要考试所以答应的吃饭就不能去啦。”
陈爸爸道：“没事，有机会再去。”
陈筱却心里不是滋味，现在是下午，自老爸肯定请了一周的假，等自己回去吃饭的。
她想了想说：“要不你和我妈去吃？”
“好啊，二人世界美滋滋。”
陈筱关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白色的水雾在面前飘散开。
“打完了？”顾奉壹看着她。
“打完了。”她说。
顾奉壹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松松垮垮围在陈筱脖子上：“怎么没带围巾出来？”
“没想到这么冷。”
围巾是温的，上面有淡淡的木香。
既然课已经翘了，孟玉丹的破课也没什么可听的。两个人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直接在校园里溜达起来。
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一天前还下了大雪，现在竟然感觉微微有些暖意。
陈筱踩在雪地上，雪和雪挤压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着，谁也没说一句话。
——
陈筱拿到卷子看了看，皱了皱眉。
这题……
太简单了？
给竞赛生做这种题？？
她满脸疑惑，却还是一道一道的写完了卷子。
她写完的时候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学生都在草稿纸上疯狂计算，心下一怔，举手。
“老师，您看看我的卷子是不是发错了？”
见监考老师是高三年级的数学老师，闻言过来看她的卷子。
“你写完了？”老师拿起她的卷子看了看，压低声音惊讶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班级里低头答题同学依然听的清楚，教室里响起三三两两抽冷气的声音。
陈筱点点头，小声问：“我这张是不是拿错了，不然怎么这么简单？”
监考老师看了看周围孩子的卷子，和陈筱说：“没错。”
“哦，谢谢老师。”陈筱点点头，把卷子交给他，“那我交卷。”
班级里安静下来，一位同学涂卡笔一个用力笔铅断了。
“啪！”
监考老师也懵了。
“老师，我也交。”顾奉壹在另一边举手。
其他同学：？？？
监考老师拿着两张卷子往讲台跑，把他递给另外一位监考老师。
两个人小声交流了一会，“这两位同学等一等，我们现在判卷子，一会直接宣布分数。”
其他同学惊了，“老师，我们也是吗？”
“当然。”
班级炸了。
“啊啊啊啊啊我凑我都不会啊啊啊啊！！”
“居然现在就判，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我这十几年学霸人设将在今天公布分数的时候烟消云散。”
“……”
男监考老师咳了两声，“安静，中午之前要交卷的，有时间在这里感叹不如看看最后一道大题。”
陈筱这才反应过来，第二位监考老师是穆主任。
“老师。”顾奉壹举手问：“我可以和陈筱说句话吗”
“可以，小点声。”
“好的，谢谢老师。”顾奉壹点点头，隔空小声喊陈筱。
“筱筱——把大绿本给我——”顾奉壹把手放在嘴边，在教室一头呼唤陈筱。
“嗷，好的。”陈筱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那本已经历经风霜的《高中数学竞赛题》。
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感觉扔不过去，认命的从讲台上绕过去递给他。
“下午要去吃饭吗？”顾奉壹按住她的手，悄悄的问。
“看看呗，感觉这个要拖到很晚。”陈筱耸耸肩。
“嗯。”
“拜拜啦，我的小~男~朋~友~”陈筱不忘撩骚，然后趁顾奉壹消化的空闲里光速溜回自己座位。
穆主任审视的目光游走在两人中间，却一言不发。
两个人各自窝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打发时间。
坐在陈筱身后的女孩子交卷的时候还偷偷瞄了一眼她看的书。
那是一本颜色鲜艳，厚度适中，包装精美的——
雅思单词。
女孩拿卷子的手没来由的握紧，然后颤抖，看了看陈筱的脸。
她居然看的还很忘我？？
我好怕，
我夹在一群大佬中间。
我瑟瑟发抖，
我三千五还没背会，
我给学生拉后腿了。
再见，这个美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