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有点风吹草动就能很快传播开来,何况是要砍头这样的大事情。老早就有人往菜市口去,仿佛砍头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是一件多么热闹的事情一般。
早上依旧没有人来县衙告状,但是许青起并不得闲,在书房里面一直忙,快要到时间了石榴这才推门进来,将她的官服送了过来:“公子,不早了,该拾掇拾掇出发了。”这几天衙门也没什么案子,清闲的很,眼下这算是她家公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在县城百姓面前亮相,自然是要好好的拾掇一番的。
原本半束的头发要全部绾起来,带着县令专属的登山冠,身上穿着红下黑上的阔袖官袍,就连身上的佩饰也是一起的。
收拾好,于聪跟夏立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拒绝了坐轿子,许青起选择骑马,但是就于聪和夏立安现在的情况来说,骑马就算了。
前面三班衙役开道,后面是由王寻汪嗣成带着亲兵和弓兵押送的犯人,浩浩荡荡的。
路两旁围观的百姓都愣了一瞬,不是说就砍两个,怎么这么多囚犯,难不成全部要在今天砍头?那怕是刑场都要被血水泡透了。
菜市口的刑台有些年没用了,上面被风吹日晒的起了好厚一层苔藓,昨天傍晚衙役才过来收拾了一番。
到了刑场,刽子手已经在那等着了,许青起还没下马,他就上前行了礼,随后拎着自己早早磨好的大刀在一旁站立。
许青起上了刑台落座,衙役疏散人群让洋槐村的村民全部在下面围观,只将马氏夫妻二人带上了刑台。
程许在许青起的授意之下开始念供状,将二人所犯罪责公布于众。
周围的百姓有听不懂的,但是也有听的懂的,口口相传,很快就知道二人所犯的滔天罪孽,当即愤怒的有什么扔什么朝刑台上面砸去。
汪嗣成站在许青起边上问:“大人,有些乱,下面那些犯人会不会趁乱做点什么?”
许青起扫了一眼:“那不是正好?若是有人胆敢借乱生乱,格杀勿论!”自己迫不及待的找死那就怨不得别人了。
汪嗣成了然,就再不担心这个事情了吗,只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台子下面。
时间原本就差不多了,让下方围观的百姓微微发泄一通之后就有人提醒:“大人,时辰到了!”
许青起抬眼看了看天上高挂的太阳,随后收回目光扔了令签:“斩!”
刽子手早就准备妥当了,手起刀落,血溅起老高,两颗人头落地滚了好远。
台下有胆小的在那一瞬就捂住了眼睛,随后手又露出一点缝隙悄悄的看。
人头落地,自有人善后,许青起就不管了,不过离开之前趁着人多还是喊了一声:“诸位,从即日起,本官为广康县县令。随后关于税收,本官会征求上面的意见酌情调整,若是有纠纷或者不平之事,大可来县衙寻本官,只要情况属实,定然会秉公处理。”
有人混在人群里面问:“那敲了鸣冤鼓能不挨板子吗?”
许青起负手而立回答道:“不能?”
“告状要挨板子谁还愿意告状。”
许青起道:“若是真的有不平之事想求个公道,皮肉之苦算什么?但是敲响鸣冤鼓之后挨了板子就不用再交任何的钱。公道在人心,不在钱。当然,要是一些小纠纷需要处理的就不需要去击鼓,只需要来衙门说清楚,不管是本官也好还是于大人或者杨大人都可以帮助你们尽可能的解决问题。”
寻常人之间哪还能没有一点纠纷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呢?需要县衙出面协商解决的,就无需击鼓,那也就不用大张旗鼓的升堂,自然也就不用挨板子。
说完,下方的人有些不敢置信,随后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许青起看着下面人群议论纷纷再不多说,从一侧离去。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之前吩咐衙役将城里以及成为三个镇的人口统计出来,迫于一开始那顿皮肉之苦,一群人办事很麻利,已经将结果送来了。
七千多人,十二岁以下的不足千人,六十岁以上的不过六百多人,中间这个年龄跨度比较大,且男女人数严重失衡。
按着于塘所说,当年灾害之后食人不在少数,以孩子为先,而后便是女人,随后就是丧失能力的老人。
短短几年,当地官府不作为,根本就不可能缓过来。
县城许青起大概看了一下,但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出去去下面的村镇再去看看。
她带着石榴,王寻李染几人去了县城南边的河柳镇。
这是梁谷关以北唯一一个属于广康县的镇子。
几人在镇上找了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跟伙计打听这一带的情况,
广康县城立梁谷关总共不到三十里,这个镇离县城也很近,相隔十多里的样子,周边零零散散就四个村子,出镇不远有一条路,路那边就是梁谷关的地界。
拿了赏钱伙计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原本咱们这离梁谷关近,算得上是广康县最大的镇了,原先酒楼也不止咱这一家,足足有五家,后来陆陆续续都干不下去了。”
石榴问:“为什么呢?是因为灾害吗?”
“有一部分原因在里头,但主要原因还是,”话到此处伙计就不好再高声说了,往外看了一眼道:“主要还是因为皇帝没打过人家许家军割地的事情啊!广康是燕国的了,那咱们这一块就也是人家的了,但是梁谷关是夏国的。梁谷关驻兵五千多,回头青州那边战事一停,皇帝掉过头来不就得打这边?两下离的这么近,一旦开战,咱们这首当其冲。所以能走的肯定早走,要么南下要么北上,有那条件的谁也不想把自己放在刀口上啊!”
王寻笑道:“那你们为什么还在啊?”
伙计苦笑:“我就是土生土长这里的人,家里有年迈的双亲,故土难离啊!东家是县城里面的人,也是土生土长,走的话拖家带口的又能走到哪去?说太平,到底哪里算是真的太平呢?眼下这里尚且太平,何必干那些杞人忧天的事情。”若是真的会打起来,近也好远也好,都逃不掉。
大人物驰骋天下,受罪的永远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