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傻话!”沈母嗔怪道:“快带你家小姐去偏房歇歇吧!”
文承远护着怀中的南姬,沉声道:“沈夫人,在下唐突,但在下认为最好还是将夏小姐先送回南岳王府!”
沈父想了想,点头应道:“甚是,来人啊!去备车!”
沈母毕竟是深闺妇人,思虑并未有那么周全。她只想到让南姬先歇歇,可沈父想的却是南姬今日在众多亲友面前说出那样一番话,竟是要为他沈家做“望门寡”,这话不出片刻便会传遍凉城。
如今南姬晕厥,还不知何时能清醒过来,若是沈家此刻将人留下了,岂不是变相对外声称他沈家应下了这桩事?
虽然沈家一生效力南岳王,将军从来待他信任亲厚,但也不可如此造次,况且即便南岳王府信他沈家忠心,也架不住外面的风言风语,传的多了终是对南姬的名声有损。
为今之计,还是由沈父出面,将南姬安全的送回南岳王府最为妥当。
沈家家主出面,将王府千金送回,顺便告罪,只说那是小女儿家的冲动之言,做不得数,沈家也不会认,趁“望门寡”的流言还未传开,就扼杀在摇篮里,免得两家生了嫌隙。
沈父深深看了眼文承远,此人反应极快,城府极深,逸尘还在时,沈父只知这文承远是一落魄家族的子弟,成日游手好闲,风流无度,眼下看来,也许并非那么简单。
仆从快步赶来,禀报马车已备好。
文承远二话不说直接将南姬打横抱起,冲沈父颔首道:“伯父,在下先将夏小姐送至车上。”
沈父点点头,道:“我随后就来!”
文承远再无二话,抱着南姬快步离了沈府。
门口马车已备好,文承远一个箭步便上了马车。
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他轻轻的将南姬放到软垫上,才半月未见,她瘦了好大一圈,可见是何等的心焦。
初闻沈逸尘的死讯,文承远亦是不敢置信。夏知行派了许多精兵强将加紧搜寻,他也派了不少人前去搜寻,可半月过去了,除了寻到了一身染血的战甲,竟是音讯全无。
他一边安慰自己,寻不到尸首就代表沈逸尘一定还有活着的可能,可又禁不住担心那险峻的地势,湍急的瀑布,阴森的丛林间有太多的不确定。
等待是最磨人的,连他都受不住这日日的焦灼,更何况眼前这小女子呢?!
也许她才是最心焦的那一个吧!
此刻的她近在眼前,紧闭着双眸,苍白的小脸儿一丝血色都没有,唇瓣干裂惨白,可怜得紧。
不知又梦到了什么,泪从她的眼角轻轻滑落,俏丽的秀眉微微蹙起,唇瓣微微开合,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文承远抬手想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可手将将要碰触到她时,又猛地收住了。
他紧紧闭上双眼,压住心底的躁动,慢慢收回了手。
转身撩起马车的帘子,便跳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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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的马车到了南岳王府门前,有小厮通禀门房,让人传信,说沈家家主求见。
夏知行带着夏安杰出府相迎,却被告知南姬晕倒了。
夏安杰一惊,赶忙跳上马车将南姬抱了下来,就近送去了松鹤院。
自己妹妹一早起站着出门,横着回来,急得他脚步都迈不停了。
沈父看着夏知行,轻叹一声,两人相携来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刚进到松鹤院,沈父便冲老夫人恭敬的拱手作揖,沉声道:“老夫人,末将惭愧啊!”
老夫人安顿好南姬,坐到堂屋的软榻上,正视沈父,眼眸带着悲悯,柔声道:“这是做什么,沈将军,快起来。”
沈父满面惭愧道:“今日夭夭前来弊府,我实不知这孩子做了此等打算,这万万不可啊!”
夏知行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问道:“老沈,你在说什么?”
沈父略带责备的看着夏知行,道:“将军,夭夭说要履行同逸尘的婚约,嫁入我沈家做望门寡,这如何使得啊!您怎么会同意呢?!”
“望门寡!?”老夫人拧眉惊呼一声,看向夏知行。
夏知行也愣怔住了,半晌急声道:“此事我不知啊!我……今日一早起,我本是打算同晴娘一起去送送逸尘的,可夭夭跑来同我们说,今日她想自己去,我们的礼她会一并带去,让我们好生歇着,不必忧心,这孩子她竟是……”
夏知行万分后悔,他这个大老粗竟是没看出南姬的异常,这丫头是铁了心了啊!
沈父也猜到了夏知行估计不知情,否则又怎会闹出这一出。
他叹了口气,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末将深受将军大恩,从一介默默无闻,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一路到现在,娶妻生子,日子太平,这份恩我铭记一生,万不敢如此作践夭夭,沈夏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吧!”
老夫人蹙眉看着沈父,亦带着悲痛与惋惜道:“沈将军,逸尘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前我是极满意这桩亲事的,也盼着他们两个孩子一直好好的,可……天不遂人愿,你和夫人也要想开些!”
老夫人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生离死别,许多事早已看淡了,伤怀是有的,但人啊,总要向前看啊!
“但‘望门寡’一事,不可!”老夫人眼眸凌厉,郑重道:“你同知行都手握重兵,镇守边疆,此事一旦传开,于你们的清誉有损。虽朝廷并未明文废除‘望门寡’,但民间早已将此陋习废除多年,若此时南岳王府出了这样一桩事,外面传言无法预料,说好听的,便是夭夭同逸尘情深义重,说难听的……便是你们沈家硬抓着南岳王府的荣宠不放!”
老夫人深知自己这话不中听,可如今放眼两府,最冷静的莫过于她,她不能在伤怀中失了理智,流言蜚语最是可怕,永远不能去揣摩人性恶的极限!
沈父点点头,道:“老夫人所言极是,我也是思虑到此才急忙将夭夭送回来,没留她在府中歇息,生怕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污了夭夭名声,女儿家啊,名声还是极重要的。”
老夫人见沈父思虑清晰,赞同的点点头,道:“甚是,沈将军,老身在此谢过你!”
老夫人向前微微欠身,以示感谢。
沈父连忙摆手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也是看着夭夭长大的,怎忍心啊!我知夭夭心性,也知她情深,可……两个孩子终归还是有缘无分吧!”
一声叹息,红了眼眶。
他们是为人父母,却也背负了满门荣辱,有些事当真不能只以一个“情”字定论,太过片面,也太过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