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院。
南姬随着穆晴来时,便听到老夫人的房中传出阵阵笑声,还没进屋便能感觉到一股子儿孙绕膝之乐。
果不其然,一进门便见老夫人房中不少人,南姬扫视一圈,便笑意甜甜的冲软榻上的老夫人行了一礼,“给祖母请安。”
“夭夭来了!”老夫人满面慈爱,笑纹里都藏着疼宠,冲南姬招了招手,道:“夭夭来祖母这里。”
南姬如一只欢脱的小兔子一般蹦蹦跳跳就跑到老夫人身边,如孩童时一般,坐到了老夫人身边的脚踏上,半趴在她的膝头。
“夭夭”这个乳名还是老夫人给取的,只怪她幼时总多病,家人们都怕她养不活,成日里提心吊胆的,老夫人便给取了个不避讳的乳名,冲冲煞气,没成想孩子竟就这样保了下来。
老夫人从案几上拿了块桃花酥递给南姬,笑着道:“尝尝,这是你四哥哥从外面买来的。”
南姬接过咬了一口,嘟着小嘴儿道:“祖母,这里面添了酥油,有股子怪味儿,这没有夭夭做的好吃,等夭夭亲手为您做!”
一旁坐着的夏安杰立马嚷嚷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四哥我辛辛苦苦顶着大日头排了大半晌的队,才买到的万香斋的糕点,拿来孝敬祖母的,你不说夸夸你四哥我也就罢了,还拆我台!?”
南姬嘻嘻笑着,扭头哄道:“四哥怎地如今这样小气,人家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呢!”
穆晴掩唇一笑道:“得了!跟你妹妹还计较这许多!”
她身为南岳王府的当家主母,膝下生有四子,可大儿子早年间战死沙场,很是心伤了许久,总想盼着生个女儿留在身边,贴心贴意,又不必担惊受怕,可总也没那个命,没成想老天恩赐,竟是从天而降了个女儿,她自是当成亲生骨肉,挖心掏肝的疼着。
老夫人一抬眼也看到了跟在穆晴身后的沈逸尘,笑着招呼道:“今日倒是热闹,逸尘也来了啊!”
沈逸尘含笑行礼,“给祖母请安!”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两家又是世交,他自小便随着南姬他们喊老夫人“祖母”,尽显亲昵。
“乖,别拘束,快坐吧!”
沈逸尘点点头,规矩的坐到了夏安杰的身旁,抬眼便对上了正坐对面的女子。
端庄秀丽,小小年纪便有了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总是行止有度,有礼有节。
此女正是夏若依。
对上沈逸尘的目光,夏若依仓惶又羞涩的低下了头,一张俏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逸尘今日怎地跑来祖母这边了?”夏安杰年岁小,性子活泼,总是大大咧咧的。
穆晴轻“啧”了一声,抬手便拍了夏安杰一巴掌,嗔怪道:“什么逸尘逸尘的,逸尘比你大许多,该喊声大哥的,怎可如此无礼!”
“哦哟!娘!”夏安杰捂着脑门嚷嚷道:“逸尘将来是要娶夭夭的,怎么地也算我妹夫吧!”
他这怪声怪气引得众人大笑,沈逸尘对称呼从不在意,淡笑道:“伯母,无妨的!晚辈今日来是有事想求祖母。”
“哦?逸尘但说无妨!”老夫人和善的点头道。
“祖母,过两日西郊有一场斗骑大会,是军中主办的,但凉城中各贵族豪绅家的儿郎小姐们都会参与,晚辈想带夭夭去散散心。”
此话一出,老夫人先沉默了下来。
一旁的夏安杰冲着沈逸尘眉飞色舞,那模样就差说“英雄所见略同”啊!他今日跑来也是向祖母求情来的!
他们自小相伴长大,皆知南姬生的一双别样的琉璃眸,小的时候还好,可随着她日渐长大,老夫人从不允她随意出门。
本朝虽也讲究男女大防,宴会不同席,但没严苛到女子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世家女子节庆时日出门游玩也是常事,可南姬却被拘着连正常的社交宴会都不许去。
以至于许多相交不甚密切的家族都不知南岳王府有个嫡女。
见老夫人沉默下来,屋内气氛有些许紧张,夏若依思忖了片刻,斟酌道:“祖母,若依也想要去斗骑大会长长见识的,不如就让妹妹一同去吧!”
此话端的是姐姐的姿态,宽容又大度,可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是很舒服。
若老夫人当即应下了,好似还是夏若依的面子一般,未免托大了。
穆晴淡淡笑着,不轻不重道:“若依啊,你若想去,让安平带你去便是,平日里我也没拘着你参加宴会,对不对?夭夭是王府嫡女,出行与否自是慎重许多,老夫人自有决断。”
夏若依面色一僵,尴尬道:“是,大伯母所言极是,是若依失言了。”
老夫人压根没理夏若依,只低头摸了摸南姬的小脑袋,温言道:“夭夭想出去玩吗?”
南姬想了想,委婉道:“想,但若祖母不喜欢,夭夭便在家陪着祖母。”
老夫人心底轻叹一声,她又何尝想要如此拘着这孩子啊!
雏鸟长大了,总是要翱翔九天的,越是拘着不让她飞,她反而越好奇外面的世界,无论是艰险还是坦途,未来的人生都要她自己去走啊!她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了,又能护她多久呢?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夫人眉心越拧越紧,看得南姬提心吊胆,遂立马软语道:“祖母莫忧心,夭夭不去了。”
看着南姬如此乖巧的模样,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罢了,想去便去吧!想来你有这么多哥哥护着,又有逸尘在,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南姬瞬间展颜,兴奋道:“祖母当真让我去吗?”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佯装生气的嗔怪道:“瞧你乐的!之前说的莫不都是哄骗祖母的?!”
南姬立马抱着老夫人的腿左摇右晃的撒娇道:“哪有!祖母对夭夭最好了!”
继而转头看了眼夏若依,笑着道:“姐姐也一同去吧!”
夏若依尴尬的笑了笑,点点头,再不敢多一言。
老夫人从软榻一旁抽了条白色的缎带出来,递到南姬手上,嘱咐道:“出去玩可以,夭夭要一直戴着这缎带。”
南姬好奇的举起手中的缎带,迎着光虚虚的笼在眼部,竟发现此缎带看似寻常,却是内有乾坤。
不是寻常白纱一般的密密织就,丝线间织得较宽,遮住眼睛也不影响视物,旁人却看不清她的眼瞳。
南姬惊喜道:“呀!这是什么纱啊?”
穆晴笑着道:“你个小丫头,可知祖母多疼你吗?这纱可是你祖母亲手织的,专为你做缎带用,轻薄又透气,织了好多种颜色呢!”
南姬有一瞬眼眶酸涩,红红的如小兔子一般的看向老夫人,听闻祖母年轻时就爱纺纱,可年岁大了,眼睛跟不上,渐渐的房中的纺车便也成了摆设,可如今竟是为了她重新纺了纱。
南姬扑到老夫人怀中,紧紧地抱着她,道:“祖母对夭夭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