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光大楼今天比较热闹。
因为接到上级指示说有贵客要来,许多没有课的老师和领导层都提前到达了肃光大厦,准备迎接不知何时会到达的客人。
光洁的无限连纹大理石地砖被擦得锃光瓦亮,所有的花式灯盏都打开了,整个大堂美轮美奂,要是不知道的人来了,说是高级艺术展览也会有人相信。
等到所有瓜果点心、室内香氛等统统备齐了,一辆暗红色透着微微骚包感的迈凯伦才姗姗来迟,停靠在了肃光旋转门前。
一条穿着暗色条纹西装裤的腿从打开的车门后跨了出来,等候许久的经理立刻小步跑着上前替来者拉开车门,微微弓着脊背迎接男人下车。
宿飞羽略一倾身从车上利落地下来,朝来人露出个儒雅的微笑:“谢谢。”
经理看着男人优雅绅士的举止和成熟俊朗的外表,内心激动到脸上都不自觉涨红了几分:“宿总的到来真是让肃光蓬荜生辉啊!”
经理激动地暗暗攥紧了衣袖。
原来贵客就是京市名门之一的宿家被寄予厚望的下任继承人——宿飞羽。
宿家也是京市有头有脸的名门之一了,听说祖上还有红色背景,家底极丰蕴。宿家似乎在过去的年代被削弱不少,于是之后的子孙都送到国外去学习和工作了,所以开展了不少国际业务,渐渐的家族重心慢慢向外倾斜,近十来年才慢慢将基业重新在国内发展。
宿飞羽作为宿家下一任的继承人,之前一直在国外打理分公司,现在居然不声不响地就回了国,看来以后也要在国内扎根了。
不过这些对于肃光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宿家家底丰厚,简单来说就是人傻不傻不知道,钱一定很多!
于是经理笑成一朵灿烂的太阳花,十分热情地将人迎进了门,带他一一去浏览欣赏肃光租借来的各位大师亦或杰出新秀的作品。
丁经理先是笑着带人稍微逛了一圈大厅,然后道:“宿总这次来,是打算购置一些作为家宅装饰,还是什么呢?”
宿飞羽有些疲乏,捏了捏山根道:“我打算送人的。”
丁经理哦了一声,然后体贴细致道:“那请问大概要送的那位比较喜欢什么风格的作品呢,丁某可以为您推荐一下。”
宿飞羽道:“送给老头子的,唔,他大概是比较喜欢传统的国风工艺品吧,别的没什么特别。”
丁经理摸了摸跟地板差不多亮的脑门,“那请您跟我上二楼看看,我们一楼是比较后现代主义和超现实风,二楼更大一些,有很多国风艺术品,想必您可以挑到合眼缘的。”
宿飞羽不置可否,悠悠然跟着人上了二楼,身后的助理紧跟着上了扶梯。
二楼确实如这位丁经理所说,敞亮许多,作品排列有序,乍一看真能给人看得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然而宿飞羽脸上却一直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恶,弄得丁经理心里直打鼓。
其实宿飞羽并不是不满意,他刚下飞机没多久,不了解现在国内比较有名气的大师和展会,最近也没有什么拍卖会,所以干脆来肃光逛逛,起码肃光在这一块确实做得挑不出毛病。
但问题是他要献礼的那位眼光毒辣,藏品也众多,一般的作品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
这里的很多作品,老爷子那里都有差不多、甚至更好的藏品,他要是再献上去就显得不够有诚意,像是匆匆忙忙随便派人买的似的。
他叹了口气,脚步停下来,指着一幅占据了大半面墙的踏雪寻梅图道:“算了,就这个吧,我让助理去跟你们付款和办手续。”
他看累了,也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便随便敲定一幅下来做二手打算,回头自己还是去买个正儿八经的耄耋玉吧,画就算作陪衬。
这样总够有祝寿诚意了吧。
丁经理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忐忑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合手道:“好的好的!那宿总您要不要上来喝杯茶,顺便看看新来的藏品?”
“不用了。”宿飞羽摆摆手:“对了,你们这培训班还在办的吧?”
丁经理道:“在的。”
宿飞羽颔首,挥手遣走助理,潇洒道:“行,不必跟着我了,我上去见一下熟人——许桐这个点还在这上课呢吧?”
男人低头看了一下腕表,虽然现在时间不早了,但应该还没下课。
丁经理恭顺作答:“是的,许小少爷还正在上课,再过半个小时左右才结束。”
宿飞羽得到肯定的回答,便转身自己往楼上去了。
宿飞羽按照记忆的路线很快就走到了素描教室的后门——然后像个教导主任一般静静地立在门后的透明挡板上朝里张望。
很快,他就瞄到了一个东张西望不好好画画的毛头小子。
宿飞羽好笑,他就知道许桐这个被宠坏了的皮小子不会安分画画,一定会坐在后排玩自己的。
宿飞羽心中的寿礼有了安排,就想着许久没回来,顺路看看朋友的弟弟,要是这小子学坏搞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他还能在他大哥那里状告一笔。
还好这小子还算听话。
宿飞羽原想张望一眼就走的,可下一秒他就顿住了。
只见许桐时不时揉揉低头久了有些酸痛的脖子,憋屈地弓成一只虾米缩在椅子上画画,宿飞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一堆鬼画符。
然而少年怪模怪样的作画并不是在调皮,而是他面前的画架上已经挂上了一幅水墨画。
宿飞羽远远看着就呼吸一窒。
已经隔得远,宿飞羽有些看不清画中人的面貌,却仍是被那股豪气恣意的意境给惊艳到了。
水墨画就是最国风的美学。
只单纯用黑白二色,就能容纳浩瀚的一番天地,勾勒出仅有国人才能品味出的悠长美感。
宿飞羽刚刚随意买下的那幅踏雪寻梅就是一幅水墨画,虽然也很美,技巧也堪称纯熟、无可指摘。然而不知为何,美则美矣,却没有那种赋予灵魂般的震慑感。
而许桐画架上的这一幅即使宿飞羽看不清画上人的脸,也没有很高深的艺术鉴赏底蕴,却依旧能从绘者笔下粗犷但灵性的线条中品出意趣来。
虽然这幅画没画背景,主题也单一,也没有多余的装饰……简直像一位水平极高的大师的咸鱼摆烂之作。
当然宿飞羽知道,能画出这么精妙富有生趣的作品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应付了事。
所以这些看似敷衍的留白一定有他的道理!
肯定是自己的水平不够才无法欣赏!
宿飞羽兴奋地两眼冒光,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让他看到了好东西。
他顿时也不顾里面的人还在上课了,径直打开了门朝许桐走过去,拍了拍埋头苦画的人:“小屁孩,这画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许桐冷不丁被人拍一下,吓得浑身一抖,张嘴就要骂人。
待他看清来着才惊讶地眨了眨眼:“宿哥?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