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安面色铁青，再也维持不住僵硬的笑意，嘴角也慢慢耷拉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正当此时，周桦携着一本画册就走进了教室，一见这种诡异的氛围都愣住了。
周桦默默拿画册抵在额头上无声叹了口气。
真是服了这群二世祖怎么那么闲！一进门就看到他们又在聚众欺负新同学！
周桦对于季明珠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就是上节课让大家自由发挥，结果却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水墨画天赋的新同学。
正常的老师都会有爱才之心。
虽说季明珠可能不是学素描的料子，但艺术天赋一点也不差，所以他才特地打电话跟顾商交流季明珠的学习情况的，也不完全是为了拍马屁。
于是他板着脸，重重咳了几声走上讲台，拿手中的画册轻轻叩了叩桌面，发出沉闷的警醒声。
“好了上课了，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周桦道。
季知安拳头紧攥一下，再不甘地缓缓松开。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季明珠一眼，仿佛要将对方的面目一寸一寸给印刻在脑海中，才顺着周桦给出的台阶下了，转身坐回到自己的画架前。
周桦见众人都安静坐好，听话得出奇，便悄悄地松了口气。这样就好，多的他也管不了了。
周桦轻轻摊开今天的备课内容，说道：“同学们，今天的上课过程希望大家能够专注用心一些。因为今天有一位贵客要来到我们肃光参观一下优秀作品，所以在上课过程中也许会有人经过，大家不要大惊小怪，安心上课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安安静静的底下瞬间又不听话地交头接耳起来了。
“诶，什么意思，上个才艺培训还有公开课吗，这玩意我以为只有学校才有。”有人不解地嘟哝。
旁边来得比他早一些的人悄声回答道：“那不一样，咱们今天还是规矩一点好了，估计来的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来肃光培养各种贵族爱好的公子哥一下子就感兴趣了，他们本来就是冲着发展人脉来的，其实学习根本无所谓。
“哦？怎么说？”
那人道：“肃光这里打着高雅的旗号当然要拿点真家伙出来镇场子吧？这里每年都跟很多艺术展有合作的，肃光高层会出钱租借一些比较有名气或者新生代的艺术作品，放到这里展出。然后经常有许多流弊的大佬们或者腰缠万贯的商贾就会被吸引来，要是看中了就会出价买下来。肃光就会跟作品的创作人按照比例分成利润，双赢了。”
“就是租来人家优秀的作品放自己家展览，吸引大佬来买，也相当于一个广告位了呗，赚得的钱大家再美美分摊？”
“对，就是这个意思。”
最开始那人感叹一声：“操，怪不得肃光能做起来，挺会空手套白狼的啊，还能套来那么多人脉。”
“所以啊，我们今天别闹腾了好好上课。万一是个熟人，或者是家里生意上的某个叔伯，那就尴尬了，还是刷个脸吧。”
周桦被吵得不得不又停下来整顿了一下纪律，继续说道：“上节课的自由练习作品没完成的可以继续完成，已经完成了的就自己练习一下莫里哀石膏像。”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新同学水平暂时跟不上大家可以不必勉强做一样的练习，你今天的任务依旧是练习笔锋和排线，练得差不多了可以试着自己起形练习画正方体。”
这话指的就是季明珠了。
说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就从后排的画架边上冒了出来，乖巧应声：“好的老师。”
周桦下达完课程要求，就在讲台上的椅子坐下。
众人仿佛接收到了解散信号一般恢复嘈杂，各做各的。
虽说自由活动了，但许桐还是舍不得收起季明珠给自己画的那幅画，干脆依旧大大咧咧地挂在自己，自己则委委屈屈地把新画纸枕在腿上画。
他身旁的少年不赞同地蹙了蹙眉：“你这样怎么画？”
季明珠是个乖学生，见许桐学习态度如此不端正，立刻像个纪律委员一样指了出来。
许桐短促地笑了一声，揶揄地看着他：“哟，你还说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老师在上面说话，你在底下开小差玩手机！”
少年被他说得脸颊微红，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讲台，确认离得这么远周桦听不见，他才瞪回去：“我没有开小差！我、我……是在给我老公发信息。”
好吧，确实是开小差，所以季明珠越说越小声，脸颊烫呼呼的。
不过说是给顾商发消息也不准确，他刚才是在给陈秘书发消息。
因为刚才狠狠地替原主出了一口气，少年心旷神怡。虽然面上不显，但却很想跟顾商分享一下他的快乐。
就像独自捕猎成功的小猫咪，会把猎物叼给主人炫耀一般。
季明珠点开陈秘书的对话框，冥思苦想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直接求夸夸吧……太直白了，一点都不含蓄，给陈秘书看了也会觉得他很幼稚的。
如果直说自己很凶地骂人了吧……老公又没有看到现场，万一真的以为他很凶怎么办呀。他很有礼貌的，从不随便骂人。
季明珠纠结了半天，才温温吞吞地输入：
【季明珠：老公我让许桐改邪归正了，他现在不跟季知安玩了，跟我玩。】
少年红扑扑地看着聊天框里的这行字，有点羞耻。
自己四岁学诗作赋的时候被夫子张贴到国子学外表扬，他都没有回去跟家人撒娇要奖励呢。
季明珠反复检查了一遍，最后严谨地把“老公”两个字给删掉了。
毕竟是对着陈秘书说话呢，不能这么乱喊人。
结果刚发完，就被周桦点名了，吓了他一跳，还以为第一次开小差就被抓包，紧张得很。
许桐笑了他半天才转着笔道：“那你也别管我，在腿上画也没什么不好，画得好了多少也算是个小天才，要是不好那就是抽象派。”
季明珠听不懂，乖乖地收起手机开始画画。
不过他今天不打算画什么正方体了，他想练习一下排线，然后画一些简单的静态练习。从头练起实在太慢了，他想尽快把自己在脑海里设计好的珠宝图给画出来。
虽然一开始可能会有点丑，但只要他多练习几次，不断细化，一定会越来越接近他想象中的样子的！
……
陈秘书刚刚做完一份新的行程安排表，在办公位上转了转脖子，拿起震动了一下的手机。
发现是季明珠来的信息，陈秘书就顺便拿起刚做好的工作，去敲响了顾商办公室的门。
隔音效果很好的门板后隐隐传来男人低沉的一声“进”，陈秘书才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陈秘书放文件时低头瞥见顾商桌角边上的咖啡没喝多少，便问道：“顾总，今天的咖啡不合您的口味吗？”
顾商原本头也不抬地埋首在工作中，紧蹙的眉头在听见陈秘书的话，顿时舒展开来。
男人放下手中的钢笔，语气有几分上扬：“没有，味道好极了。”
陈秘书迟疑：“那……您？”
顾商很浅地翘了一下唇角，随即又一脸深沉地抿住：“哦，不是你的问题，是家里有人不让喝。”
陈秘书听完这个回答，短暂地懵了一下，寻思有谁敢说顾商。
他一边震惊一边翻找回忆，余光突然瞥到面对着顾商的墙上有一大块镶着鎏金般的大画框。
画框中间似乎是采用的悬浮工艺，让其中的画作完整地呈现在框中，外面还罩了一层博物馆级别的保护玻璃，看上去贵气而不失高级。
原本透着一股子枯燥的商务风的办公室瞬间变得优雅闲散了几分。
陈秘书：“……”
动作真快啊，这要是没加急他可不信。
要是不紧不慢的话，光是弄来这些材料都要费不少工夫。
陈秘书看到这还能不知道是谁管得住顾总吗，他扯了扯嘴角，赞叹道：“原来是夫人吗，夫人真是体贴啊，还这么有才华，顾总好福气。”
顾商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心道，虽然吧，其实季明珠没有管着他不让他喝咖啡。
但是却在昨晚没有任何人告知他的情况下发现了他在胃痛，并且给他煮粥喝了。
那不就是说明希望他健康？
希望他健康，不就是不希望他喝咖啡？
只是娇气包太笨了，不会表达，那只好由他来配合一下了。他不想欠季明珠人情，也不想下次再麻烦季明珠，所以最近还是养生一点好了。
他轻轻捏了捏指节，重新拿起钢笔在纸上书写，一边问：“还有别的事吗？”
陈秘书哦了一声，道：“夫人发信息来了，好像挺高兴的，说许桐现在只跟他玩。”
顾商手腕一抖，立刻在合同上留下一个显眼的大墨点，英气的眉毛立刻竖起：“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