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图灵进来之前，斯灵拉着袁今弋躲到了窗帘后面。
多亏办公室的窗帘颜色深，也够厚实，遮盖两个成年人的身形也绰绰有余。
袁今弋看了眼神色紧张的妻子，伸手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精神高度紧张的斯灵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亲昵。
她悄悄撩开窗帘的一角，终于看清了许久未见的那个身影。
聂图灵跟随明特助走进办公室，他随意打量了下四周，眉头一皱，总觉得有些不对。
刚才在外等待的时候，他分明有看见袁峥办公室里一闪而过的影子。
“小聂总在看什么？”
袁峥把斯灵给的文件压到底下，双手交叠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男人。
长着一副恶人相，神情倨傲目中无人，和他优秀的弟弟差远了。
“袁先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聂图灵很不喜欢别人叫他的时候刻意带上一个“小”字。
好像他永远都要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加上谁的前缀才能被注意。
“你是来沪川看妹妹的吧，那应该去我弟弟的婚房。”
闻言，聂图灵本就阴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很抵触知道斯灵的近况。
随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收敛自己的情绪，言语客气的向袁峥诉说斯灵的不足之处。
“我最近工作忙，从灵灵嫁到你们袁家，还没怎么和她联系过。”
“灵灵的思维异于常人，之前甚至说服了我爸自己开公司经商。”
“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抛头露面，性子还是太野了，不好控制。”
“她没给袁总……”聂图灵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没给袁总和令弟添麻烦吧？”
“啪嗒。”
突然传出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聂图灵警觉抬眸，想要寻找声音源头。
“麻烦倒是说不上，令妹娴静，婚后也很照顾小弋。”
袁峥突然出声，手里批阅文件的钢笔不小心掉在了桌上，和刚才的声音近乎一致。
聂图灵松了口气，为自己的猜测觉得可笑。
外界传言袁峥和他弟弟关系并不融洽，身为弟妹的斯灵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如果灵灵真做错了什么，袁先生不必顾及聂家的面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最好让她呆在家里好好照顾令弟，也能少很多麻烦。”
听到这里，斯灵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深色的窗帘透不进一丝光来，她一动不动靠在身后男人的怀里。
两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斯灵已经听不到了。
曾经美好又苦涩的暗恋记忆在此刻终于轰然坍塌，仿佛被割裂成两半。
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袁今弋手背上。
像是溅起的零星火星，一路烫到他的心口深处。
极端的情绪快要压抑不住，若非怀中妻子的存在，袁今弋立马就会掀开窗帘，上前给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渣滓一拳。
直到聂图灵离去，袁峥开始故意不停地咳嗽，两人方才回过神。
袁今弋撩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到脸上，斯灵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随即，一双大手轻柔地拭过她的眼角和脸颊，泪水被尽数擦去，斯灵也终于睁开了眼。
袁今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拉着她的手走到袁峥面前。
“看完尽快给我们答复，先回去了。”
说完，他带着一言不发地斯灵离开袁氏集团。
一路上，两人的手紧紧握着，谁也没想起来松开，就这样浑浑噩噩回了春颂园。
刚到门口，斯灵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明瞳，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有点事，先回屋了，晚饭不用等我。”
说着，她冲向二楼，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
聂图灵之前发来的邮件还没看完，斯灵一个字一个字的审阅。
直到最后，她只觉得自己陷在冰天雪地里，浑身上下都在冷得发抖。
灵犀是一家时尚设计公司，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布匹面料的质量筛选。
而聂图灵给她的这份章程总结，高端类的西装晚礼服制作，竟然全部换成了最差的面料公司。
钟表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斯灵静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已经暗下去很久的屏幕，上面映出她自己的脸。
斯灵开始回忆自己这些年来，和聂图灵的点点滴滴。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斯灵想起来，是七年前的冬天，聂母生了场大病，她听到家里管家的话，独身一人去嘉杭山求平安符。
雪下的很大，她被困在山里出不来，险些冻死。
是聂图灵带人挖出一条小路，背着神志不清的她回到聂家。
聂图灵长得不差，又温柔体贴，加之嘉杭山英雄救美，正值少女慕艾的斯灵很容易就动了心。
这么多年，她一直陷在爱上哥哥的愧疚里无法自拔，可现在回想起来，到处都是疑点。
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斯灵沉思几秒，果断拨出一个号码。
不出一分钟，对面接了起来。
“斯灵妹妹？”
一个醉醺醺的男声在那头响起。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望周哥，我哥今天来沪川了。”
正在独饮独醉的林望周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斯灵说的是谁。
怪了，认识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听斯灵喊过聂图灵哥哥，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和我坦白了一件事，关于嘉杭山你们去救我那次。”
林望周迷茫的表情瞬间僵住，透过流逝掉的七年，他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亏心事。
“咳，图灵都和你说了？”
“是啊。”
斯灵拉长声音，不慌不忙的给对方下套。
“什么都告诉我了，不然他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林望周瞬间被愧疚淹没，酒都醒了大半，他结结巴巴的开始向斯灵道歉。
“当年图灵也是鬼迷心窍，竟然怕你和他争聂家继承人的位置，就故意找人骗你去求什么平安符。”
“那么大的雪，你没回来，他自己也慌了，又带我们去找你。”
“所幸妹妹你福大命大，有人把你背下山了，不然我们也找不到你。”
斯灵听着听着，渐渐握紧了拳头。
她闭了闭眼，稳住自己愤怒的情绪，装作善解人意的开口安慰。
“这么多年过去了，望周哥也别往心里去，我们私下说开就好了。”
“还有啊，这件事你千万别和我哥说，他这个人要面子，要是让他知道我找你提了，他肯定就直接飞回京川找你麻烦了。”
林望周也是很了解自己这个脑子有点毛病的多年好友，他笑着应下。
两人又闲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月亮已经隐约出现轮廓，斯灵一把关上电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性子野，抛头露面，不好控制。”
她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几个词。
“棘手的麻烦，继承人。”
斯灵能为了聂家嫁到沪川，是真的对聂家有很深的感情。
可聂家如果未来真的交到聂图灵这种人手里，又能辉煌多少时间？
婚期定的仓促，斯灵和袁今弋虽然举办了婚礼，却还没来得及领证。
所以聂斯灵这个名字还在聂家的户口本上。
“聂图灵，我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