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打发那些叫花子离开,耽误本小姐的大事,本小姐扒了你们的皮!”
马车上,苏映雪举着手镜,一边检查着自己的妆容,一边朝外训斥道。
今日是她与忠孝侯府世子相看的日子,这难得的姻缘,绝不能出一丝错。若是能嫁入侯府,成了世子夫人,往后她在京城便也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人了,一生无愁。
她正喜滋滋地憧憬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放心,奴婢偷偷去打听过了,临河坊都是朝中当下权贵们的别院,如那位赫赫有名的渊王殿下,便在那里盖了一座大宅子,雕栏画栋,美轮美奂,比忠孝侯府这种已经走下坡路的老侯府不知要好多少倍。”
苏映雪听出来了,这是自己那便宜妹妹身边的婢女的声音,忍不住‘嗤’了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苏照月那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还敢妄想渊王,也不撒泡尿照照。
苏映雪正腹诽,外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难怪老爷一直神神秘秘不愿多说,怕真是位身份尊贵的主子,小姐,上回你不是跟奴婢说,你在街上遇见了那位渊王殿下,莫不是渊王殿下看上小姐你了?”
什么?这小贱货见过渊王?
苏映雪一愣,整个人贴在窗户上,竖耳倾听隔壁马车上的对话。
只听苏照月声音怯怯的,似乎还有些害羞。
“小雀,小声点,我与渊王殿下到底是男女有别,我们见面的事切不可往外宣扬。”
“知道了,知道了,小姐。奴婢真为小姐高兴,若是今日去了临河坊得了殿下的青眼,就算是个侧妃,往后小姐都是享不尽的好日子,别说忠孝侯府的世子夫人,就是侯府夫人也得给你磕头行礼!”
要她给那小蹄子磕头行礼?哼,绝不可能!
苏映雪气鼓鼓的,却忍不住又回想今日相看的前后种种。
今日出门,父亲显得格外紧张,母亲还特意让她借了一身衣裳和一套头面给那小蹄子,还好言好语地嘱咐那小蹄子注意这注意那的,比对她还重视。
此前,她几次好奇打听苏照月的相看对象,素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却一反常态,对她闭口不谈,还像是做了亏心事一样对她躲躲闪闪的。
她那日还是无意间听母亲说漏了嘴,听到了一两句口风。
母亲说,那位很繁忙,每天待在宫外的时间不多。
宫里人,还让父亲这个侍郎那般重视,难不成今日跟那小蹄子相看的真的是渊王不成?
定是这样!
定是那位只手遮天的渊王,不然谁家相看女子会毫不避讳,跑到自家别院相看的。
一想到那位宛若天人权倾朝野的渊王殿下,苏映雪的心就忍不住扑通扑通剧烈跳了两下,心下也有了主意。
“宝珠,吩咐车夫,我们去临河坊。”
宝珠没反应过来,“小姐?那梅山呢?”
“蠢物!”
傻子才做选择,她苏映雪两边都要!
“叫苏照月在这边等着,我先去临河坊,临河坊不成,我再掉头去梅山!”
宝珠拼命点头,领命下车照办。
一番讨价还价,车夫终于打发走了碰瓷的乞丐,一个婆子朝马车里的人道。
“马车出了些故障,得停靠路边修一修,等着吧。”
也不等答话,她便直接叫车夫停在路边了,自己跑到树荫底下躲懒了。
车厢里,苏照月透过车帘卷起的一条缝隙,看着苏映雪的马车远远跑出去,然后向左拐去了临河坊。
没事,她等得起,反正苏映雪去了,那老太监不玩尽兴不会放人的。
苏照月转头看一旁的小雀。
小丫头手脚哆嗦,满头冷汗,贴着车厢壁像是受了巨大惊吓一样。
“怎么了?”苏照月抬手给她擦了擦汗。
小雀抓住她的手,低声哆嗦道:“小姐,我们刚才撒谎攀扯上那位殿下,会不会出事?”
方才若不是小姐贴着她耳边一字一句的教,打死她她都不敢冒犯那位王爷的名讳。
那是谁呀?大周第一杀神渊王,一夜屠灭北梁皇族八百人的活阎罗。在这大周,上至八十妇孺下至三岁孩童都知道——在大周,惹谁都不能惹渊王。
上一个惹渊王的人,全家老小的尸首还在菜市口挂着呢!
“小姐,渊王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后编排他,一定会嘎……”小雀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照月笑了笑,“他又没顺风耳,怎么可能知道。”
既要让苏映雪上钩,那自然就要拿出最大的诱饵来。
全京城上下,如今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位渊王殿下。
虽性格暴戾,手段狠辣,但架不住那张妖孽一样的脸,以及那无人能敌的尊贵身份。
渊王出自先皇后,先皇后去世后,天子一直再未立后。
其他嫔妃虽都有生育,但渊王是唯一的嫡出。
如今东宫空悬,渊王既是嫡又是长,且手握无人可及的战功,立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
这样的人,怎么不叫人趋之若鹜?
苏映雪又怎么能抵得住这等诱惑?
能诱苏映雪上当,她还得感谢苏良筹那仅存的羞耻心,谢他为了自己的脸面,没有把送女儿去孝敬老太监这事大肆宣扬出来。
但凡苏映雪知道临河坊别院一个字,她今日也不会上当。
“小姐,你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以前咱们偷偷溜出去卖绣品,你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走。”
小雀疑惑地打量着苏照月,总感觉今日的小姐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苏照月望着小雀那张娟秀的小脸,忍不住感慨,“是呀,以前都是雀儿胆子大保护我。”
她的小雀儿,因为她一起沦落到了那老太监的爪牙下,和她一起吃遍了苦头。
她永远都记得,她们从别院逃跑出来那日,小雀紧紧抱住了太监的腿,太监拔刀戳进她的身体里,一下又一下,把雀儿捅成了马蜂窝一般,血流了满地,可她的雀儿却还是紧紧抱住了老太监的腿,朝她喊着:
“小姐,快跑。”
“快跑。”
明明她的雀儿最怕疼了。
苏照月心中酸涩难耐,撇过头不看小雀。
这回,她一定会站起来,保护好小雀。
苏照月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朝那个管事婆子催促道:“张妈妈,既然姐姐去了临河坊,那我就去梅山。”
马车外的张妈妈不当回事,不屑道:“这可怎么行,媒人给忠孝侯府世子牵线的是大小姐,二小姐去算什么事?难不成二小姐还想占了自家姐姐的名分去,二小姐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啪——
张婆子话还没说完,一条鞭子朝她飞了过去,直直抽在她的嘴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