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乞丐,滚远点,别挡了贵人的道!”
马车骤然停下,车厢里发出砰地一声。
苏照月头磕在车厢壁上,猛地睁开了眼。
周身温暖,车夫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小姐,没嗑疼吧,雀儿给你揉一揉。”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揉了揉她的额头。
痛感和触感同时传来,苏照月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不是死了吗?
“疼吗?”
雀儿心疼的紧,一边揉一边忍不住抱怨起来,“同样是女儿,夫人的心怎么生的这么偏,大小姐过生辰大摆宴席,二小姐什么都没有,还要给大小姐绣新衣,要赶工还不给点油灯,别府的长工绣娘都没有这么苛刻的!”
眼前的一幕是如此熟悉,十五岁那年,苏柳氏安排她和姐姐苏映雪一起外出相看人家,她因为前一晚熬夜给姐姐绣新衣,在马车上睡着了,结果马车一个急停,她磕到了头。
苏照月怔怔地望着雀儿,“今日我们可是去临河坊相看人家?”
她能说话,声音清脆,嗓子没有被毒哑。
“是呀。”雀儿被自家小姐那阴森的眼神看得直发怵,“小姐,你怎么了?”
苏照月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刺痛立即传遍全身,也提醒着她。
她真的没死!
不,确切的是,她又活了,回到了死前的第三年。
前世的屈辱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迅速飘过。
她是苏家二小姐,上头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苏映雪。
苏映雪因为早产患有不足之症,需要以人血做药引才能治愈,还最好是同脉之女的血最佳。
于是,她的父母紧锣密鼓又生下了她。
她从一出生就为苏映雪割血入药,起先只是几滴,到后来发展到每次都要半碗,一直到她十五岁,苏映雪的先天不足终于治愈,她却落得个伤痕累累,体弱多病,可这样苏映雪却还不放过她,一有不顺便装病,要她放血入药。
在父母眼里,苏映雪是命根子,而苏照月是那个害得母亲柳氏不能继续生孕,害苏家断了男丁香火的罪魁祸首,所以从小到大,父母永远偏袒着苏映雪,也从不管她的死活。
她在苏家连个婢女都不算,要给苏映雪割血入药,还要忍受被刁奴欺负打骂。
苏照月活的苦不堪言,原想着,等到十五岁及笄自己出嫁了,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可没想到,她的父亲苏良筹竟然为了自己的前程,把自己送给了一个得势的老太监。
就是今天,苏良筹和柳氏假意欺瞒,说为她们姐妹寻了两户好人家,让她们各自前去相看。
事实上,好人家只有一个,那个是给苏映雪准备的。给她准备的却是个万劫不复的大火坑。
前世,她的马车刚到临河坊便被送进了那老太监的别院,从此遭受着暗无天日的凌虐鞭打,仅仅两个月,便被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
老太监把她当成狗一样使唤玩弄就算了,竟还想让自己的外甥奸污自己给他们留种。
苏照月不甘屈辱,拼死从魔爪中逃了出来。
逃回家那日,正是苏映雪和忠孝侯府世子徐陵定亲之日。
却不想,就因为徐陵多看了自己一眼,苏映雪便让人毁了她的容貌。
两个婆子,拿着剪刀,一刀一刀地划破了她的脸。
那一日,她刚从虎穴逃生,却又被自己的至亲毁容,而她的父母就站在门外,听着她的惨叫,无动于衷。
她捂着满脸的血爬到门口,委屈又不甘地质问他们:
“为什么要这么偏心!同样是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们是那般嫌弃的看着她,她的母亲柳氏甚至捂着嘴往后退了几米远,
“如果不是映雪需要药引,我们根本不会生下你,是映雪给了你性命,你应该感激才是,怎么还有脸去勾引自己的姐夫!”
感激?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要感激什么?
感激他们在她身上留下的一条一条刀疤吗?还是要感激他们十五年来把她当牲畜一样的压榨?
他们眼里永远都只有苏映雪,他们从没把自己当人看,她活在这苏家连一条狗都不如。
她割血做引十五年,毁了容貌丢了半条命,可他们仍不放过她。
十六岁那年,他们反手一把哑药毒哑了她,把她送给了道观的道士。
到死,她都只是个盛血的器皿。
道士拿她的血炼丹,还以她的身体为炉鼎,给她灌入各种丹砂银贡,不到四年时间,她全身溃烂,从内腑烂到外表,除了两只眼睛,她就是一团流疮化脓的腐肉!
“小姐?小姐你别吓雀儿,小姐你怎么了?”
苏照月久久不语,神情却跟中了邪一样阴沉可怖,如此怪异的表情吓坏了对面的小雀。
“好了好了,别吵了,给那些乞丐丢几个钱,别耽误了主子赶路。”
外头传来婆子的说话声,苏照月从记忆中回神。
赶走了乞丐,前面就是分路口了。
往左是临河坊,往右是梅山。
苏照月从车窗帘缝隙看向旁边并行的马车。
苏映雪的马车雕着花挂着绸,微风卷起的一角,隐隐可见苏映雪那身芙蓉暗纹的华衣锦服,就连那前头拉车的骏马都威风凛凛。
而她呢,身上穿的是苏映雪几年前不要的旧衣裳,头上的银簪子是柳氏打发下人的老样式,就连马车都是临时拉出来的破车,寒酸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苏照月紧紧咬唇,好恨!
前世,她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祥害得柳氏不能再生孕,自己不被家里喜欢。直到临死时,那道士说漏嘴,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是苏家的女儿,什么同脉之血才能入药更是个幌子。
她是苏良筹和柳氏从花灯夜市上偷回来的孩子。
她原也是一个被父母疼爱呵护的孩子,却被苏良筹这对禽兽偷去当药人!
好恨!
她的前世只有短短二十年,可每一日都像是在炼狱,至死她都从未过过一日好日子,而罪魁祸首,便是这苏家上下!
太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