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寂之眼神复杂望向个女人,先一步转身离去。
张子顿感更奇怪,一开始大人不是怒气冲冲要接夫人回去的吗?现在夫人要回去,大人反而先一步出去,还隐在暗处。
这是不准备见夫人了,这前后差别是挺大的。
余霏霏身子没养几天呢,还是体弱,走两步气促,刚才在里面的说话气势一卸,马上就觉得头重脚轻。
喜儿更是半身托着自家小姐,口里还小声咕噜:“小姐,你这是何必呢。”
余霏霏没余力管她,抬腿都千斤重,艰难走出清平阁,倚门歇着,摇手:“不行,喜儿你去唤车夫把马车驶过来,我走不动了,歇一歇。”
“小姐…”喜儿看着余霏霏有点苍白渗细汗的脸,有点担心。
“快去。”要不是这里是大街上,她真想直接瘫坐在地上,该死的古代,森严的礼教,她真敢那样,怕明天就有人认为她被狐妖上身了。
如果是她的时代,你躺地上也没人管你,真是想念那种自由。
清平阁对面暗巷站立的张寂之,察觉到那个女人的虚弱,心里想刚才不是气势如虹,还以为好全了呢,现在那一副就要晕厥的样子,摇头轻嗤她何必受这一遭。
他踏出一步,是怕对面倚门的女人真的晕过去,可是第二步怎么也迈不出,他心里很矛盾,出去后,他是责备她昨日的争吵,斥责不让她出门,她还大摇大摆出来?
还是关心她此时的病弱呢?
行了夫妻之礼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结发妻子心里有另一个男人,所以他再也没有去过她的院子,这是他认为的尊重。
他是一个冷情的人,除了对公事有着热情,他对朋友,妻子,甚至他的阿母都是冷漠的。
那是年幼时候看尽所谓亲人丑陋嘴脸,看尽阿母带着他为了活下去,寄人篱下的苦楚。
所以他从不强人所难,也对所有人保持疏离与漠不关心。
妻子对于他来说本来就是可有可无,从那一夜有了肌肤之亲后,就变成是他的责任。
他只是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他愿意给她庇护与自由而无需见面。
他做了他父亲给不了他母亲的东西,这是五岁丧父后一个无助小孩的盔甲—冷漠。
他甚至都时时忘记自己有一个妻,直到那一夜,张子来说,她要死了,才让他记得五岁失去父亲的痛苦,让他想起来他还有个年幼的女儿。
他匆匆去,想着看她最后一面,也算尽了夫妻那一点单薄的情分。
却看了一幕父慈母爱,手足情深的场面,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情。
他的阿母只是一味让他勤学苦练,早日振兴门楣,恢复张家的曾经辉煌,却没问过他冷暖。
两厢对比之下,他不知道为何乱了心神,才有那一出与丈人的口舌之争,这已经不是他平时的做派了。
张寂之的眉头皱褶渐深,长叹一口气,那抹气息奄奄的身影战胜一切,他踏脚步往她走去。
大人还是要去把夫人训斥一番再带回去了,唉,看来今晚自己也是不能好过啰。
跟出几步,前面的身影又骤停 ,见一名性格豪放的小姐从清平阁迈出,一手挽上夫人,还一手扶着夫人往马车走去。
得了,有人代劳,这下,大人没有借口去训斥夫人了,现在才刚刚晌午,估计大人也会回去大理寺继续办案,只要大人关注案综,他就不用受罪。
正当他想得开心的时候,张寂之开口:“张子。”
“在!”
“把我的马牵来!”张寂之低声吩咐。
张子马上就从酒楼后面把马牵了出来,“马,大人。”
“嗯”张寂之点头,“你先回大理寺,把左手今早我批视了的几本案综发下去办了。”
“驾!”张寂之一夹马身,往反方向驱马离开。
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子,悻悻地去大理寺做事了。
被苏妲雨扶上马车的余霏霏,此刻还是头晕晕的,不行,她要去找家药店,弄一些提气大补汤吃吃。
说一会话,激动一下就开始力不从心的身体真是太弱了,无论在什么朝代,身体都是本钱啊,没有健康的体魄,和离后怎么天高海阔咸鱼人生啊。
“喜儿,去这里有名的药馆。”有气无力吩咐。
这话吓得喜儿一跳,眼睛马上就红了:“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小刘,快,快,去济世医馆,快!”
车夫得令,马上拉住车头,刚刚拉停车头,就见一匹疯马从前面小巷冲撞而出,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赶车的小刘也惊得骂出家乡话。
“怎么了?”听到外面的混乱,余霏霏喘着气问。
喜儿也奇怪小刘不赶马了,掀开车帘刚想问,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吓得喜儿往后一坐,惊若呆鹅。
“你没事吧?”冷淡的问话,熟悉的声音。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哎呀,昨晚才吵了一架,他还不准自己出门,现在被抓现成了…
一时,余霏霏不知道如何回话。
这看在张寂之眼里就是有事,他转头眼神戾气问喜儿:“你家小姐怎么了?”
喜儿刚才就已经红了眼睛,这时候被经常审犯人的气势一振,口齿都不清晰了“小姐,不…舒服,去医馆…去!”
“出去!”张寂之莫名震怒。
“不!我要带小姐去医馆。”被一吼,喜儿反而回神,硬气护着自家小姐。
喜儿好样滴!
余霏霏扶着胸口,有点被这小姑娘感动了,“喜儿,你出去叫小刘去医馆。”
“小姐…”她不放心,怕这个张大人会责备自家小姐出门的事情。
“他是我夫君,没事,你先出去。”他又不会吃人,有什么可怕的,余霏霏想着,她要不是没养好身体,早就开骂了。
喜儿望了好几眼,才撩起车帘,出去与小刘一起坐在前室上,赶着马。
“你得罪了谁?”他一开口就说陈述句,不是反问句。
“不知!”听到他这样问,还有刚才赶车小刘那句家乡话,再结合刚才外面的混乱,就知道有人要害她了,有谁恨她,没几个啊,有也不知今天她出门,那么嫌疑人就剩那个徐娇娇。
没想到啊,这升级上升到实际伤害了,这就…不好办了。
张寂之分析她脸上的表情,这是他一贯习惯,与人说话,就开始关注那些微表情,分辨真话还是谎话。
余霏霏发现了,不满,自己又不是他的犯人,凭什么审视自己。
一怒颜,转过脸去,生气让喘气加重了些,说:“我不是张大人的犯人,不要去试探我。”
那张清淡如水的脸因生气而涨红,那远峰眉因生气上挑,那张脸突然就生动起来,让张寂之的心头无来由紧了一下。
“没有,我…刚才不是车夫突然拉住了马,当马走到小巷时候,冲出来的疯马就会撞上你的马车,那速度,你一定会从马车飞出去。”张寂之口气听起来还是平静如水,可是心里莫名震怒,何人如此大胆,明目张胆惹上他。
“什么?”
这一下,余霏霏慌乱了,刚才外面的尖叫声逃跑哭声,是疯马?
她想想马车里没有安全带,被撞飞出去,好运的就跌在地上,运气不好,撞个头破血流,毁个容,断手断脚什么的…这是古代,医学不发达啊…
她可不想当个残废的咸鱼…
要不要这么狠啊…徐娇娇…
余霏霏咬牙,此仇不报,我跟你姓!
外表娇弱如兰一动不动的余霏霏,芯里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中华儿女,动我,看我不干死你。
她此刻内心各种波澜壮阔,各种报仇大计谋在计划中,面上不显!
在张大人眼中,余霏霏是被吓坏了,毕竟大家闺秀,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不,她见过,电视剧里多了是。
所以张大人手指用力握啊握,他一定不放过如此恶毒之人,竟然惹到他的头上,是看他不重视自己的夫人,所以敢如此下手吗?
确实,大小宫宴,他从不带女眷出席,一是他觉得她不愿,二是她身体也弱,可是在外人眼里,就是张大人从来不带夫人出来,他们感情不好,张夫人形如虚设。
而且他生性淡薄,从不宴请,送礼事宜也是林姨娘经手,这就给外人一个错觉,他宠妾灭妻。
原来,自己居然亏欠了她如此多,他以为已经给足一个当家夫人的尊重。
难怪那一晚,老丈人说出那一番话,他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内宅过。
他以为他做的比他父好,谁知道…
这一场惊马风波,真是狠狠打脸,啪啪响。
他阿父是病死,无法照顾妻儿,他是…
这一会,张大人觉得自己竟如此…不堪…一切都是他以为给予了尊重,这一次狠狠打脸。
如果他重视一点点她 谁敢惹大理寺卿的夫人,不是找死吗?敢如此作为,是觉得她无关重要,出了事情也不会惹到他,所以才敢下手。
外人都这样认为,那么她,难怪她会唤自己张大人,可不是吗?一个陌生人一样。
新婚三年,面都不见,三年后突然出现,要求她生一个子嗣…她病的快死,他只是问问大夫,却没有去探视过她一次…
这样想,张大人真的觉得越来越内疚…自己何曾去了解过她,何曾去与她相处过?
这几天的接触,刚才的惊艳,才让寂之深深感受,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君,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