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认我了吗？”大哥，不拿他当陌生人了？
瞧他惨白的脸，冻紫的嘴唇，甄初月一怒，呵道：“就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见死不救！”
“这样啊……”他被凶得不敢再说话，只温顺地跟着走进院内。
甄初月里里外外张罗，跑到自己卧室拿衣服、跑到厨房亲自煮茶，还拿来厚厚的棉被，裹上他的身，包到密不透风。
而那个傻子，从头到尾乖巧无比，像个极欲讨好大人的小可怜，千依百顺、讨巧卖乖，不敢稍有违背。
“把姜汤喝了。”
“好。”捧起碗，二话不说，咕咚咕咚……喝得滴滴不剩。
又一并拿来火盆，将室内烘暖了，这才在离床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我知道，我一直是个很叛逆的弟弟，叫大哥多费了很多心力。”他缓慢开了口。“自他消失以后，我想了很多，并发现……我真的从来没有乖乖听话过一回。”
虽然为时已晚，但他真的想试试，试着去当一名好弟弟，乖乖听大哥的话，别叫兄长日后想起，永远只记得他的叛逆乖张、叫人头疼的模样。
甄初月望住他，疑惑出声。“怎么突然要说这个？”
瞧瞧他，还敢说自己过的好！分明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气色也不尽如人意，虽是弟弟，但也是跟自己同岁啊，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不懂得照顾自己？
“大哥，对不起……”还是让他困扰了，看来，他真的当不来讨喜乖顺的好弟弟，总是给人徒增烦恼。
“灏！”他完全不习惯这个满脸忏悔歉疚的申屠灏，与其如此，还不如瞧见他那故意跟自己作对、嘴硬倔强的样子呢。
谁知，申屠灏竟低低笑了。“还以为你打定主意，要跟我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我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让申屠烩从此消失，申屠灏成为唯一，不再是谁身后的影子，难道这不是你希望我成全的？”
“不……应该说，那是曾经的执迷不悟，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其实……我很后悔，非常后悔！”
“天下最难寻的就是后悔药。”作为一名成年人，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而且不是一句后悔了，就能把所有过错都抹杀掉。申屠灏也该如此，学着为自己所作的决定承担后果，不能孩子似的，知道错了，就道个歉，然后不认账，这一次，他不会再纵容他。
“我知道。”他明白他的意思，本就该自己承担。“今日来的唐突，就不过多打扰了。”申屠灏推开温暖的棉被，下地弯身致谢，转身就往门口走。
外头雨越下越大，毫无停息之意，他是要去哪？
甄初月一探手，攫住他腕心。“你和凌心，究竟能不能走到一起？”
恐怕是不能了！他们之间，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我们都快成亲了，大哥不知道吗？今天只是路过，来看看你。”往后，不会再来打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日子。
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只想离他近一点，所以接连几日在门外徘徊，却提不起勇气见面。
今日老天垂怜，总算见到了，心里也没有遗憾了。
他知道自己不值得被原谅，也不妄想哥哥能大度到为他收尸，只是想在人生最后的时刻，见见这个一心一意待他，却被他狠狠辜负了的人，聊表歉意之情，就够了。他说过，若有来生，这辈子欠他的，下辈子当牛做马还。
“申屠灏，别逼我真的放弃你！”甄初月虎口紧扣他手腕不放。“你心里若还有我这个大哥，就把话说清楚，不然，不准你走！”
他这万念俱灰的模样，叫人怎能放心让他走？什么快要成亲，都是骗人的鬼话，以他现在的样子，说去发丧还差不多。
这一施力，让申屠灏半身一倾，失了重心，头晕目眩地重重跌在地上。
“灏？你这是怎么了？”
他缓过口气，睁眼便迎上那双充满关怀的眸子。
如此温暖人心的目光……煨烫了他冰冷已久的心，记不清多久了？多久不曾有人这般注视过他？
申屠灏喉间一哽，十指紧紧揪握对方前胸衣襟，哑着嗓音断断续续道，“哥……我好难受……好疼。”
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彷徨、无助、恐惧，却在一瞬间寻到了那个最疼他的人怀抱，泪水便在一刹那决堤。
“大哥，你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没有人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小到大都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一个人，现在，你不认我了，凌心也走了，连我、连我自己都深深的厌弃自己……大哥，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无计可施的申屠灏，像陷入黑色旋涡的困兽，只能任其吞噬，无尽下坠，直到再也爬不出来为止……
“大错已铸，我想不出办法，怎么还你这些日子所受的折磨，也知道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原谅我，所以，我只能、只能拿命来抵，求求你……这样能不能……稍稍补偿一些，让你也……少恨我一些，我不想……不想你恨我，我要哥哥……像从前一样疼爱我。”
甄初月心下一惊，这才留意到倚靠在臂膀间的身躯，气若悬丝，掌下触着的体肤尽是一片冰冷。“申屠灏，你做了什么？回答我！”
他仿佛已经听不到他的问话，还痴痴地笑。“原来，大哥那时……是这样的感觉啊……好晕、好痛。”
曾经一天一天喂他吃下的毒药，他一顿吃下，并且把每一道让他服过的毒，都挨个尝了一遍，感受他曾受过的苦，才知道，原来肌肤被撕裂的感觉是这样疼，原来……他真的恶毒到可以被打入无间地狱。
一道热流自口鼻溢出，他用袖子去蹭，偏偏怎么也擦也擦不完，好像涌不尽似的，那浓重的腥气味布满整个鼻腔，好恶心，恶心到让他反胃想吐……
“申屠灏，你这混蛋！”甄初月变了脸色，慌的六神无主，失了方寸般大喊大叫。“宝宝，快来，快来救救他。”
闻声而来的甄宝宝，见两个抱在一起的人皆染了一身的血，在厅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究竟是谁暗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