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我转告你,申屠烩已不复存在,现在,你是这世上的唯一。”她冷然道。“以前我觉得,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少主,不过如今看来,他还是做错了,他错在太相信你,才落得今日容颜尽毁,有家归不得的下场!申屠灏,就算你得到了一切,你于心何安?”
是的,他曾对大哥说过……
你不是说,想补偿我吗?若我说,唯一的补偿方式,便是你消失,
从此再也不出现在这世上,你可愿意?我不要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下,我要当唯一!你可能办到?你可能成全?”
这些自私自利的话都是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
大哥果真是恨极了他,因为要成全他,所以遵循着他说过的话,铁了心不回来!
他抿紧唇。“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知道,并且会去偿还,无需你替我操心。”
“偿还?说的容易!你还得了他一张完好如初的脸吗?你还得了他这些时日受过的苦、遭受过的屈辱吗?申屠灏,如今你享受到的一切,全都是属于他的,请你记住,当初把你送走的不是他,所以欠你的也不是他,你凭什么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在他身上?你根本没有权利这么对他!”
我知道……我知道……尽管知道的太晚,但我还是知道了!申屠灏双手紧紧攥成拳,忍着眼睛一阵阵泛起的酸楚,他在心里呐喊,我拿命还、拿命还给他,够吗?够不够换个恩怨两相抵?
他闭眼仰靠窗边,直到水雾消失,才重新睁开,身心皆疲,他不想在与她多说什么了。
“这申屠家少主之位,你若还想坐着,就尽管去坐,原主愿意成全你,我身为随从更无话可说,但是去是留,全凭我个人做主,因为我与申屠家并没有签订卖身契,我已决计要走,因为无法留在一名连亲兄弟都可以投毒迫害的冷血之人身边。”
呵呵……早知她注定会走。
“好!想走,就走吧。”他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听着房门开启、又关闭,他动也不动,轻不可闻的低昵道:“曾经,我背信弃义、不惜抵上性命,只为了要得到你,如今,若是需再抵上性命,才能断得干净……我也愿意。”
窗外,完全陷入了一片灰蒙之中,最惧怕的时刻还是来临了。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但他却真真切切听到了,那浅浅远去的轻浅足音。
*** ***
深夜,因为触不着枕边温暖的身躯,甄宝宝抬眸四下搜寻。
“都敲过三更的梆了,你怎么还不睡?”
男人负手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暗沉的夜,突然拿起旁边桌上的一个金锁片把玩,“不知道为什么,心神不宁的,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又在记挂那狼心狗肺的家伙啦?”自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开始,她就没用弟弟一词去称呼过他,因为他不配!
“只是有点担心,依凌心那日的态度看来,我怕他们没法心平气和的去谈。”他口口声声自己过得很好,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也不曾后悔,可他看见的,却不是他说的那样。
前几日,宝宝将锦囊转交到他手中时,他就觉有一丝诧异。
里面的金锁片、鸳鸯配、平安符,他可以理解,连代表族长身份的印信及金钥都还回来了,就太不对劲,好似他没打算在申屠庄里待下一般,并且把族长才能有的东西还给了他。
可他若不留在申屠家,还能去哪儿?凌心呢?也放弃不要了?
当初不惜一切代价,只为了与她相守,如今连她也舍得放下,若不是被逼到极致,万不会如此。
灏的性子比较极端,还不善于表达,一旦撑到了极限,必保会做出出格的事,至于具体是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嗯,你的那位故人,那天情绪是很激动。”甄宝宝回想起曾听到他们的对话,虽只简单几句,但能看出那姑娘对申屠灏的憎恶。
还有那日在家门口遇见他,只当他是偶然路过,根本没想过那个桀骜不驯、猖狂自大的家伙,竟突然拘谨起来,呆站在甄家门外。
那时她随口与他打个招呼,他便借机问她,为何给兄长起了“初月”这个名。
简直莫名其妙的,怕待太久会惹初月不痛快,故意回他。“初月如弓未上弦,分明挂在碧霄边。我丈夫叫初月,女儿叫霄霄,证明我们是一家子,谁也拆不散、分不开。”打死她都不能承认名字是随便在诗集里翻到的。
“可这并不是一首团圆……”
“住口!”亏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没想到开口就没好话。“下面两句又是团圆、又是满月的,寓意更好,只是轮不到你了。”
他勾唇,无所谓地笑笑。“他与我说过,我们本是一奶同胞,在一个娘的肚子里呆过十个月,又一同来到这世上,本该相辅相成。他的话,我一直深信不疑。既然后两句的寓意更好,为什么就轮不到我?”
什么叫为什么轮不到他?
那时以为他脑袋又搭错筋了,只想尽快打发掉,如今想来……
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句话,听起来……别有深意。
“宝宝,下回……下回若见了他,口气还是得委婉些,请他进来坐坐也使得!”
他想,也许及时伸出手拉他一把,就可以避免某种悲剧的发生。哎!终究是疼到心坎里的弟弟,哪能真的认他自生自灭?
这天,入夜后,天空突然降临瓢泼大雨,甄初月出了店铺,持伞疾步返家。
才走过一半的路程,半身几已经湿透,他拢了拢外衣,好尽量抵挡住阵阵侵袭的寒风,可眼看就要走到家门口接的时候,便瞧见立于不远处的一道清瘦身影。
怕是个傻子,不然怎不晓得到屋檐下避个雨?竟像根柱子一样,戳在那儿动也不动地,任雨从头到脚淋个满身。
天色昏暗,再加绵绵密密的雨丝,他一时没能认出,原是想把人请进院子避避,可走近到他跟前,才看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空洞无神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宝宝才说几日前见过他,难道……他不是正巧路过?
“我……”他只说出一个字,剩下的就因为嗓子沙哑而噤了声。
甄初月没细想,伸手去拉他,掌心触到他冰冷失温的皮肤,心下一惊。“快!进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