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了,步伐坚定的离开,再也不曾回头。
申屠灏盯着他越来越小的背影,伫立在原地,随着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心间的最后一抹微亮,也跟着熄灭。
该如何告诉凌心?
申屠灏想了又想,还是选择暂时隐瞒。
他能看出来,大哥态度很明确了,他不会再回族里,也不打算再与申屠家任何一个人有所牵扯,从此已是形同陌路。
即便见了大哥,他依然不敢回去,主要是没想好要怎么跟莫凌心诉说,所以随便找了个酒馆,泡了数日,每天就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除了让脑袋更混沌以外,毫无头绪。
若是凌心知道了,申屠烩彻底毁在他手上,而且再也不会回去了,她会如何?会不会也跟着离开,彻底摆脱申屠家,也彻底摆脱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以往,还能用大哥当借口牵制住她,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表白爱意她都不屑一顾,还有什么能挽留住她?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他仰头,又灌下一杯烈酒。
每每思及此,总是觉得心惊胆战,比置身于最厌恶的黑暗中更让他颤栗。
“你还要喝多久,我店里的酒都要让你喝空了。”女掌柜款步上前,将烂醉如泥的他扶到榻上。
说完,又转身去沾湿一块棉巾,拧干,再回来给他擦脸,申屠灏顿觉人清醒了许多。
他扶着床沿站起来,涣散的视线对上镜中一脸憔悴苍白的自己。
那个人……是他吗?面容沮丧、邋里邋遢,再加上满脸的挫败,倒真有点三分人、七分鬼的意味,连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怎会变成这副模样?对得起从哥哥那抢来,申屠族长的身份吗?
“这样借酒消愁,应该是心里头有不舒坦的事,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有问题就去面对嘛,总是要解决的,老靠着烂醉来麻痹自己,也不是长久之计。”
是吧,早晚要有面对的一日,不能一直荒唐下去。
女掌柜是个寡妇,丈夫在战场上丧了命,还留下一个两岁的孩子,仍坚强地经营着这家酒馆,当作维持生活的营生。辛辛苦苦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她说,她绝对不可以软弱,就算为了孩子,也得咬牙把日子过好。
瞧瞧,比起她,他连一介弱女子都不如。
“我爱着一个女人,很爱很爱!”头一回,他对她吐露压在心里的事。
“然后呢?”
“她不爱我,我用尽了所有办法,不惜使出卑劣的手段,可就是得不到她的心,甚至觉得,她可能已经在恨我了,并且像阵风一样,就要离我而去,怎么抓都抓不住。”
女掌柜默默听着,看他的表情,全然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子。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看他身材高大,气宇轩昂,应该是很刚强的性格,谁知遇上感情挫折时,比谁都还要脆弱,只能用最懦弱的方式去逃避。
“但你一语点醒了我,有些事终究不能躲一辈子?所以,我想回去了,再去努力一回。”
最后一次,大哥也说,要他好好经营当下。而他,真的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扶着床起身,虽然步履仍有些虚浮,但已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心,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这几日,多谢你的照顾。”
女掌柜面带微笑,接受他的道别。
祝福他能够得偿所愿吧,早日摆脱苦恼,赢回心爱的姑娘!毕竟人生苦短,只要一个错过,再回首,可能已是百年。
*****
莫凌心刚从库房回来,就听下人说,少主在找她。
进入房中,便见他拧着眉心靠坐在床头,表情有些痛苦,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已经睡着了。再往前两步,虽与他还有一段距离,可一阵浓烈的酒气还是扑鼻而来,让她不想再继续靠近。
不知道他还要荒唐到几时,难道没有下限了吗?真要哪日醉死在青楼里,她都不好意思去给他收尸!
鼻翼间嗅到丝丝属于她香气,申屠灏深呼吸,一睁眼,对上她蹙眉阴沉的神情,本想解释些什么,谁成想刚张口就是一串咳嗽。“别……咳咳……别气,我发誓,这是最后一回了……咳咳咳咳,往后,我不这样荒唐了,你不爱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去做,行不行?”
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手段?也不是第一回发誓了,还不是一回又一回的欺骗,这会儿又来言之凿凿,她不信!
心中鄙夷冷哼,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是动手替他倒了杯水。
他顺着气,接过水杯,领情地一笑。“我们谈谈。”
莫凌心迟疑了下,还是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可是少主有消息了?”
刚要举杯的手一顿,他苦笑。“除了大哥,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话题能与我说吗?”
凌心微微低头,确实没什么能与他说的。
“大哥那里暂时还没消息,但是我没放弃寻找,只要人活着,总有一日能找到。”他真的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瞒住大哥的下落,多隐瞒一日,便能多留她一日。
也许时间久了,就慢慢淡了,也或许……有一天他们也能像大哥和甄宝宝那般,做一对恩爱有加、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凌心,你有没有想过,若真的找到了大哥,而他身边已有别人,你……你要怎么办?还是固执地只想守在他身边吗?就算你想,他也不见得乐意。”
“我没想过这些。”现在唯一的信念只是想知道他的生死,然后守住属于他的家业,待他有朝一日能够归来,好完璧归赵。
“我是说……有没有可能,忘掉他,忘掉那份属于男女间的感情,试着接受我?”他停了下,接着道:“这话,曾经问过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若仍是不能接受,我从今以后绝不再问。”
她该爽快回绝的,真的就此结束,做一个彻彻底底的了断。从此摆脱那些伤人的回忆,摆脱那让彼此异常痛苦的爱恨纠缠……可,她动摇了,明明心里头想着拒绝,临到了嘴边,却无法喧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