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霄让孔秀才抱走了三日,这三日里他越发沉默寡言,变得不爱说话,总是待在霄霄房里,一待便是到天亮。
他没再正经的回房过一夜,也没再笑过,任谁都看得出,他情绪已经低落到极点。
两人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碰在一起也是两相无言,随后又借故去忙其他的事了。她不知他是为着霄霄的离去而难过,还是心底多少也有几分恼她曾经的行为。
自他进入甄家以来,都不曾待她如此冷漠过,这让她心里更加压抑,都不知道谈好的婚事还该不该继续下去。
甄宝宝静伫在房外许久,见他只是靠坐在床边,出神的望着霄霄用过的小被子、小枕头、小摇铃、小棉袄,半天一动也不动。
要真有气,何苦这样憋在心里,哪怕对着她吼一吼、骂一骂,是不是也能疏解一点,如此这样闷不吭声,没多久就会闷出病来。
她想进去,送上门让他发泄一下,可想想……还是算了,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无意间说错那句话,再给他添堵。
宝宝转身要离开,却听到后面传来他的极其低落的声音。
“宝宝,你要去哪?为什么不进来?”
“我……”她转过身,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初月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冲她伸出手。
是要握住她吗?宝宝很意外,一步步走过去,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等在那里的掌中。初月紧紧握住,一下子把她拽进怀里,胳膊环住她的细腰,脸埋进她的胸膛,沮丧至极的说,“我忘记把霄霄最喜欢的小摇铃带上了,她找不到,会不会闹别扭?”
她把下巴搭在他头上,鼻尖发酸,莫名地想哭。“要不……我去把霄霄接回来,好不好?”
他闭眼思虑了会儿,仍是轻轻摇头。
“你不是非常想她吗?”她也一样啊,才短短几日不见,就思念极了小家伙甜甜嫩嫩的小脸,她笑的模样、哭的模样、耍赖的模样、还有抱在怀里软软的乳香味……都叫她无比怀念。
见他抬头,又摆愣起床上的小东西,却什么也不表示,她轻声叹息,坐到他身边,拿开他手上的小摇铃,初月顿了一下,然后又顺势偎靠过来,枕上她的肩膀,由着她安抚此时无比痛苦与脆弱的自己。
这全然信赖且亲昵相依的模样,瞬间令她心都化了。“初月,你是不是恼我了?不想理我了?”
“为什么这样问?”初月懵了,宝宝又没做什么错事,他为什么要恼她?
“因为、因为我跟孔秀才是一类人啊,我同样也是用四两银子把你买来的,伤了你自尊、践踏了你的尊严,那天你不是很生气的这样说。”
“胡扯!”他立即低斥。“你和他怎么会是一类人?你们完全不一样!我说的那些,半点针对你的意思都没有,你怎么可以胡思乱想,按在自己头上?在你之前,我的确受尽轻视与羞辱,今日的我已不愿再去回想,但是宝宝,我真的很高兴你来了,牵着我的,解救我于困境之中,那是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事,你从来就不包含在我讨厌的人当中,相反,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视的人。”
宝宝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在自己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从来不曾瞧轻过他,毫不保留为他付出,他都能感受得到,否则,又怎会令他如此深爱?没想到自己在愤怒之下,口不择言的几句话,竟叫她多心了。
“那……为何好些天都不理我?夜里也不回房了。”
“对不起,宝宝,这几天我忽略了你,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些结……”他困难地顿了顿,思索该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省的又叫她误会。“我只是想自己安静的理清这种负面情绪,那不是很好的感受,我不想……把心里最阴暗的一面展现给你。”
他的宝宝,应该是积极乐观,开朗活泼的,应该属于阳光、温暖、美好,他只想把最好的一切留给她。
“笨蛋!我们不是夫妻了吗?夫妻本就属于一体,在你困在痛苦里不能自拔的时候,我一个人逍遥快活,那还算什么夫妻?如果你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个亲,不结也罢!”
“不许!”初月立起眼睛,好似因为她这句话已经处于盛怒的边缘,想着好不容易才诱得她答应,她却轻易的说毁婚就毁婚,可意识到她只是在逼他吐露心声,态度又柔和下来。“好宝宝,别悔,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他将她死死搂进怀里,脸埋在她颈侧,绝定对她不再有保留。
“我只是害怕,宝宝,我只剩你了,我觉得……自己好失败,那么真心地想待一个人好,不在乎所有人的阻挠,毅然决然付出我所有的真心,我以为,他们能体会到,我愿意为他们倾其所有的心意,可是……最后换来的,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怨恨。
是不是我真的太糟糕了,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爱?他是这样,然后是霄霄……要我用多少银两去换她,我都心甘情愿,可是我很怕,将来她长大了,也会对我说一样的话,恨我为了自己的私心,自作主张去替她决定一切,斩断她和亲生父亲的骨肉亲情,让她失去了和亲爹在一起的权利……”
原来,这才是他将霄霄还给孔秀才最主要的原因。
该死的申屠灏,都对他说了些什么呀?怎么才见上一回面,便如此影响他,让初月颠覆了自己的认知,以至于现在整个人都溃不成军。
霄霄之事可以暂搁一旁,由他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她暗自揣度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所以试探着开口疑问:“是……申屠灏吗?”
他身躯微微一颤,迅速抬头,“他来过?都跟你说了?”
甄宝宝一懵,琢磨这话的意思,倒不像是有人跟他说过什么。
“你是不是,自己想起来了什么?”她小心求证,大胆猜测。
“是。”
“什么时候?”
“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