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他又出门采买婚礼要用的喜烛灯笼去了,她喜帕绣得无聊,正想到外头溜达溜达、舒展舒展筋骨,家里就来了个出乎意料的客人。
“甄……初月是吧?听说他住这儿?”听这人喊得生疏别扭,八成跟甄家也不是顶熟的。
甄宝宝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句话也应不上,只呆呆傻傻地瞧着他,目光随他走到哪里,就移到哪里,根本挪不开一瞬,连要倒杯水去招待客人都忘了。
“夫人都是这样待客的?”被人死死盯着,那人倒也不介意,从容淡定的迈入厅堂,大方落坐。
天地可证,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看一个男人,也不是日日都如此丢人现眼的,会如此反常,完全是因为……
回归原位的魂魄仍然恍恍惚惚,从天际傲游一圈,一个傻到极点的问句便脱口而出,“你这面皮……不是易容或者造假的吧?”
男子一撩袍摆,盖住翘起的二郎腿,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出口调戏她。“如假包换,夫人要摸摸吗?”
“可以吗?”她将信将疑的伸了手要去摸,才想到……不对!再像也不是她的小甄子,怎么可以乱摸别的男人,传出去,有人会吱哇乱叫、跟她算清楚的。
迅速撤回手,再甩甩头,她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
上上下下把他扫视了不知多少遍,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对,这世上怎会有人这么像的两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甄宝宝忍不住偷觑一眼、再一眼,就这样一直看……一直看。
原是怀疑她家那个死鬼是不是在捉弄她,不过这种事,通常都是她在做的,初月不会那么无聊、也没那个胆敢如此戏弄她。
何况,经过她仔细观察,从神韵,到举手投足、每一个眼神流转,由头发丝到衣角,除了那张脸皮之外没一处像的,她家小甄子沉稳多了,目光也更加正直清澈,不像这个人,邪气居多!
总之,怎么比都是她家初月最好!
可世界上能有个人跟初月这样相像,让她不禁猜测起他的身份。
“你……”发了个单音,她才觉喉咙干涩沙哑。“为何而来?”
光看这张脸,足以说明太多事情了,不是至亲之人,比如同胞兄弟,像不到这程度。
对方也不拐弯抹角,“来确认一下。”
“确认之后呢?”要把初月带回去?
对方沉思片刻,没直接回答她,倒像在自己家一般自在得很,还反客为主地招呼她,“坐啊,甄夫人,咱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多没意思,不如在下说个故事给你听。”
故事其实既不波折,也不狗血,反而老套的很,它内容是这样的……
二十多年以前,有一个复姓申屠的宗族,族长与妻子成婚很久以后,终于怀上身孕,而且很争气的一下就产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要恭喜老爷、恭贺夫人吗?大错特错!
像这样传统的大家族,其迷信程度足以令人发指,他们说,若是生下一男一女还好,可两个都是儿子,就注定一个光耀门楣、人中龙凤,另一个却是要成为扫把星,索债讨命,让家族衰败、一蹶不振。
这对出生在一个娘胎里的两个孩子来说,是多不公平?一辈子的命运,就被这种无稽之谈给说定了,而他们甚至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家里留下了长子申屠烩,次子申屠灏原是应当沉塘,可终究是来之不易、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申屠夫人不忍,甚至不惜以命抵抗,最终退而求其次,留下了婴儿一条小命,送往夫人娘家抚养,隔开双生子,或许能够避免祸事发生。
时光荏苒、二十年光景匆匆而过,申屠烩也如众人期许那般,长大成才,是个器宇轩昂的翩翩俊公子,而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是把家里的产业不断壮大,他是整个宗族的骄傲,整个宗族的希望。
前两年,父母相继过世,申屠烩不经意间由叔公口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寄养在外祖母家的同胞兄弟,还竟是因那种可笑的封建理由而骨肉分离,因此勃然大怒,差点把宗族祠堂掀了,坚持要将亲弟接回来。众人从来不知道一向好脾气的他,也会发这么大的火。
那时,他已年过二十,接下主事之位,是申屠一族当家掌权者,他的决定,谁都不敢反驳!
弟弟顺利接了回来的,可真能就此一家团聚、和睦幸福了吗?
那就不符合合久必分的发展规律了。
申屠烩从小在爱的呵护下滋养长大,还受了良好的教育,是胸怀磊落之人,心存善念,也体谅着亲弟自小流落在外,不曾受过一日父母的照拂,所以自他回来的那天起,真真是有求必应,呵护备至。
他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付出全部的耐心、全部的关注,想拉近兄弟之间的距离,期望有一日,能够弥补过去二十年的缺失,培养出真正的兄弟情谊。
可申屠灏就是性格扭曲,他看不见兄长掏心挖分的对他好,而是总觉得整个家族都亏欠了他,包括申屠烩。
他心里及其阴暗,没有那么平和的性情,当兄长诚恳地说:“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不是外人,我的一切皆愿意与你共享”之时,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没有你多好,那么属于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若能独占,为何还要共享?
他那宅心仁厚的傻大哥,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事物是无法共享的,因为人的欲望一旦被勾起,就无法轻易被满足。
接下来,申屠烩将会明白,什么叫一步错,便步步是错。他更不该高估人性、试探人性,打从他接弟弟回来开始,就注定了一山容不得二虎的悲剧。
其实……大家族内部之间的争端一直存在,家业庞大、人员千口,利益冲突时时发生,从中得到了利益,更容易让人迷失本性,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然而申屠烩在家族中的地位太重要,一般人无法对他下手,但也不是毫无破绽,至少他至亲至信、从不防备的亲弟弟就可以。
那第一道毒,就是他拿整个生命去爱护的亲弟下的,化他内力,侵骨蚀肤。申屠灏不愿意,世上再有一张与他一般无二的脸,他,申屠灏……要当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