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这是那年情人节,也是白珊珊生日,那天晚上在伊通河边,我写给白珊珊的礼物。
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我抬头望着吴思悠,一字一顿的说:“白珊珊,怎么了?”
志强赶紧过来摁住我说:“小方,冷静,别激动。”
我两眼冒火问吴思悠:“白珊珊,怎么了。”
吴思悠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说:“我们在净月公园,罗汉塔下面发现了白珊珊的尸体,经过法医检测,没有搏斗痕迹,现场也没有第二人,白珊珊是……吸毒过量,是自杀。我们发现她时,她手里就捏着这张纸条,我们怀疑这张纸条是不是有什么毒贩的线索,所以想问问你……”
我看了一眼纸条:我在凌晨写上一封书信,载着初春的白雪和星辰,写给你,写给温柔本身。
我说:“线索,狗屁线索,你们知道个屁,一群废物,冷血动物。这他妈是我写的,我写给她的,生日礼物。”
我扔下纸条,忽然抓住志强的衣服说:“我告诉过你,让你去照看一下白珊珊,你干什么去了。”
志强说:“小方,我去了,我真去了,你告诉我当天我就去了,我还给她留了钱,告诉她别着急……”
我:“你放屁,废物,那他妈是个人,你就不能看着点她,还有你,吴思悠,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大活人……”
吴思悠厉声道:“江小方,用不着你训斥我们,我告诉你,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我松开志强的衣服,颓然坐下,很长时间都没说话,吴思悠说,可以让我暂时出去一下,去见白珊珊最后一面,我摇摇头说不必了,人都已经没了,再去看也没用了。
离开接待室之前,我跟吴思悠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师爷,为白珊珊报仇。”
走在回牢房的路上,总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似乎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似的,这种目光和管教、武警盯着犯人的目光不一样,是那种像鹰隼盯着野兔的杀气。
可是这是在监牢外,只有管教、武警,我忽然想到,吴思悠说过,牢房以外,高墙以内,说不定就有师爷的内线,负责给师爷传递消息,说不定就有人已经叛变,那么盯着我的这双眼睛,就有可能是这个人。
我不动声色回到牢房,皮特冯被送到医务室治伤去了,牢房内其余人见我回来了,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我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面墙坐下,思考对策。
那个学生仔悄悄挪过来,挨着我坐着,悄悄跟我说:“大哥,对不起,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针对你,都是皮特冯……”
我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几个人都在看着我,白发老者还冲我微笑点了点头。
学生仔继续说:“我们也看出来了,大哥你也不是一般人,不能跟我们一般见识。大哥,要不,咱们一块儿对付皮特冯如何?我们也是受够了他了。”
我:“什么意思?”
非主流也挪过来,悄悄说:“皮特冯看起来凶,其实就是纸老虎,就是瞎咋呼的能耐,仗着有关系,就为所欲为,拿别人不当人,大哥,你接着弄他,咱们不帮他了,咱们帮你。”
我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学生仔给我点上,我说:“你俩说的是真的?”
他俩一脸虔诚:“真的。”
我笑:“别他妈骗我了,真当我是雏呢,啥也不知道呢?我告诉你们,大家肩膀平齐都是兄弟,谁跟谁也没有深仇大恨,我虽然不是强龙,但也打算强压地头蛇,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我吃的亏,一定得想办法找回来。”
那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劳驾几位,我和冯哥的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至于你们,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谢谢了,帮忙用不着,到时候别在我背后下死手就行。”
牢房外有脚步声,这几个人赶紧回到各自位置坐好,门打开,脑袋被包得像个木乃伊一样的皮特冯进来,走到窗户下面坐好,等管教关门出去,我转过身来,他也转回身,我俩正好面对面坐着。
我手里摆弄着鞋带,盯着皮特冯,这小子也盯着我,我起身朝他走过去,蹲到他身边,刚要问他话,皮特冯抢先说道:“我服了。”
我一愣,问道:“什么?”
“我服了。”他说。
我有点措手不及:“别呀,这才哪到哪啊,您是牢头,您得硬气点。”
“硬气不了,再硬气就得被你打死了,我服了,肯定服了。”
人家都服了,我也就不好再发难,正当我一走神,忽然余光看见他手里正在搞小动作,我随时准备应付,刚要往后退,皮特冯忽然朝我扑过来,他手里居然捏着一个小刀片,好在我有准备,往后一退,他这一刀落了空,我再向前一窜,膝盖刚好压在他手腕,皮特冯便动弹不得。
我膝盖之下,他捏着刀片的手松开了,我捡起刀片,跟他说:“你挺有本事啊,这玩意都能带进来。”
皮特冯还想嘴硬,我低声说道:“冯荣恩,37岁,会计出身,进来之前是审计师,因经济诈骗案,判刑3年6个月,家住东风大街解放小区,孩子在东风小学5年级,老婆在欧亚商厦一楼卖服装。”
皮特冯楞了,我接着说:“这回,你服不服?”
皮特冯说:“服了,这回我真的服了。”
我这招,叫攻心为上,毕竟像我这样拘留的犯人,最多十几天就出去了,万一要是对他家人动动手脚,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皮特冯大量信息,我的能力,应该远超他的想象——他当然不知道,这都是吴思悠给我的资料。
我松开他,把小刀片也扔给他。
直到这时,我知道,这些人才真的服了,我也就不怕他们再动手了,不仅如此,皮特冯也彻底没了嚣张气焰。
吃晚饭时,这些人把各自藏的方便面都还了回来,我跟他们说,这些都是小事,几包方便面而已,本来也是要给大家分的。
末了我给皮特冯说,兄弟,我知道规矩,我出去之后,这里还是你的天下,外面妻儿老小,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吴思悠跟我说,皮特冯因为经济犯罪要赔偿,但赃款早就被他花了,所以赔偿款都是家里借债还的,到现在还背着饥荒。
皮特冯激动的说,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我说,不用说这些,我呢,也有事求你,我想找个人。
他问我想找谁,我说,你们认不认识,师爷?
皮特冯摇摇头:“他姓啥呀?”
我也摇摇头。这时我注意到,一直默默无闻的那个油头男,偷偷看了我一眼,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故意没说话,跟皮特冯说笑一阵。
晚上,大家都睡着了,我悄悄起身,到油头男跟前,轻轻一碰他,这小子根本就没睡觉,马上坐起来。
我轻声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油头:“你要找的人,是不是秦家哥俩的那个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