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驻留在镇子边上的一团金黄,是他跟师傅住了五年之久的草舍。五年前,那时他不过十岁。并没有忘记也可以说忽然记起,他跟师傅初次来到这镇子时的处境。
其实一切,都要从那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人出现开始说起。
师傅接了他的赏钱,要求师傅去万妖山的魅谷,帮他取一件用神龙布包裹的东西。
师傅本不想接,万妖山本就属妖界地界。只有散师跟土界师才会为了银钱做一些离经叛道,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当时他跟师傅已经饿了两天,再这样下去可能都会被饿死,便应了这件事,拿了定金。
没想到师傅竟因此失掉了双目跟左臂,也因此种下折磨了他七年之久的妖毒。这毒每月十
五黎明,万妖回巢之时便会发作一次。忽而如万蚁噬骨,有时如万箭穿心……其难受程度也次次不同。每次都得刮骨削肉,释放毒血来缓解痛苦。
因此每个十五黎明到来之前师傅都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每当这时,他都是无助的缩在屋檐下听着屋内那痛苦的咆哮,只感觉这声音足够忪动天地。
后来,浩然才知道,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使其痛苦迅速缓解,就是食人精魄。只是当时师傅从未提过。
他清晰的记得,师傅从魅谷回来那日下午,天突然落了大雪。
师傅倒在客栈的门外,厚厚的雪几乎将地上的人埋没,却盖不住那渗开在皑皑洁白上的血红,像一朵朵妖冶的花。
他费力的挤到人群中间,地上的人仅有的一只手里死死地抓着九星伏魔珠。那是师傅的贴身佩物,遇妖化剑。
踉跄的抱起地上气息奄奄的人。他不敢相信这竟是自己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傅,第一次发现他竟如此单薄,他也只是个人。
自那日师傅受伤之后,他们便鲜少接到生意,在这个妖魔四起的的时代他们却步履维艰。
这日,他们游荡到了白木镇。师傅第一次毒发,再也走不了路,又无钱住店。便在山麓搭了这间草舍,一住就是五年。
日落西沉,浩然抬起袖子拭了把脸,转身下山去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层层树梢洒下斑驳的银辉。浩然握紧手中的九星伏魔珠,一刻不停的疾步行走在密林之中。
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不断惊起栖息其中的飞鸟,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此时,浩然已有些疲惫但他跟师傅游走多年,深知万不得已不可在密林之中停留。
世事却往往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在经过山中一条小径时,串珠突然红光乍现。
九星伏魔珠红光隐隐浮现,说明附近方圆几里内有火属性中等妖物蛰伏。浩然头皮一炸。心中顿觉不妙,遂警惕的环顾四周,缓慢了前行的步伐。
果然,不一会从前面的岔路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正值深夜,夜风凉了起来,逐干浩然一身细汗,只余额头上那不断渗出的汗珠。
声音渐近,他目光急扫,随后纵身一跃,趴在一处矮丘之下注视着不远处的岔路口。
不多大一会,月光下一顶紫红色轿子乍目的闯入视野,抬轿子的轿夫竟然是四个侏儒,目测都不足一米高。面上统一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目。这诡异的轿子里定有玄机。
躲在土丘后面的浩然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说服自己继续赶路,可是刚走出几步师父那痛苦扭曲的脸便浮现出来。
他愤恨的捏紧手里的珠串,眸中泛红。遂毫不犹豫的回身,跟住了那几个轿夫。
浩然跟着那顶轿子一路向密林深处行去,终于,在拐了第四道弯后,眼前出现一座破庙,明亮月光下可以模糊的看见,一块破败的牌匾斜斜的挂在门楣上,‘西关庙’三个字被侵蚀的快要无法辨认。
那几个轿夫进去后,恭恭敬敬的将轿子放下便退了出来。
确认那几个轿夫走远之后,浩然由一棵大树后探出身子,谨慎的窥探着不远处幽森古怪的破庙,手中的红光闪烁逐渐快了起来,这说明离妖物已经越来越近。
再次确认附近无人后,浩然缓缓向木屋靠近。
窗上的麻纸烂了个七零八落,寂静里的夜里被风刮的‘凛凛’作响。即使很小心,踩在干枯的树叶上,还是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望着闪烁的越来越厉害的九星伏魔珠,浩然屏住呼吸。
两扇木门并没有关,浩然小心翼翼抬脚迈了进去。
还没站稳,余光里寒光一闪,浩然猛的回头,通过门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一把匕首闪着冷冷的银光,斜刺而来。
纵然早有准备,九星伏珠化剑挡了一下,但还是一个踉跄不稳,跌坐进了轿子里。
有影子,并非妖魔!
“什么人?”
二人剑指对方异口同声,矫帘在眼前划落。
浩然有些愣怔,竟然是个女人,她立在轿前,周身沐浴在月光里,一身大红色喜服,凤冠下一张雪白的脸逆在阴影里,并看不清楚模样。
浩然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顷刻间,一阵疾风卷着落叶从门外涌了进来。轿子也被掀飞了出去。
浩然只觉眼前一黑,直接给摔晕了过去。
嫁衣女一个翻滚,躲到墙边。
不多时,妖风渐渐停歇,外面发出‘呲呲’的怪音,似乎是动物口器所发出的声音,但能发出这样大的动静,这动物体积得有多大?
嫁衣女,移动到门后,探头向外看去,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得倒头皮发麻,汗毛倒立。
那是蜈蚣精吗?只见她两只血红的眼睛犹如两只巨大的红灯笼,通体黝黑发亮,如同披着甲胄。身下是密密匝匝的腿,每条腿上都挂着一张美人脸。恐怖恶心至极。
似是感应到门后面人的气息,那怪物两只血红的眼睛调转回来,伸着脑袋,发出‘咯咯咯’的怪笑。
“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它的声音嘶哑难听。
嫁衣女将手里的匕首掷了出去,“哐啷”一声,被它身上坚硬的外壳弹开,并未伤它分毫。
怪物恼怒的低吼一声,粗壮的触须捆住嫁衣女将她从门边卷了出去。
“咯咯咯……又来一个送上门来的界师。”
嫁衣女被举在空中,怪物巨大的口器对着她,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强悍的妖物,但她知道现在生死一线,悄悄在手中掐诀,屋内的剑感到召唤,应决而来,对准她的触须劈出一剑。
那怪物猝不及防,触须生生被砍断,嫁衣女翻滚落地,接住手中的剑趁那怪物哀嚎之际,紧接着旋身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