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一个死去的人,因为公安局重新装修以至于我走错了地方,所以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公安局的告别大厅中央,他的照片黑白,一身警服,五官端正,嘴角含笑,一双眼最有神,我第一眼见到他,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并不认识他。
“他是谁”
我看向刚刚闯进来站在我身边的安欣警官,他看起来很着急,见到我又叹了口气。
安欣沉默良久,“他叫李响”
望着面前的陌生的面孔,我的手指触碰到照片外的玻璃,凉凉的,但这张照片上的人却让我感到温暖。
“他长得可真好看,像青松一般”
安欣突然转头看我,我一脸茫然,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转身走进办公室。
“姜姐,今早刚送来个尸体,您来看看”
小张戴着口罩从法医室出来找到我,临走前我瞥了一眼照片,笑颜如旧。
一整日与尸体待在一起,尸检报告拟好后准备给安欣警官送去,正巧在前头,我见他进了告别大厅的储藏室就也跟着进了。
他手里拿着李响同志的遗像放进了一个硕大的纸箱,装好后,他望着箱子,用布满老茧的双手轻轻摩挲。
“安警官?”似是我叫他,他才回头,他抱着纸箱子看向我。
他神色呆滞,迟迟未缓过神。
“尸检报告拟好了”我将报告递给他却发现他没有手来接,我想帮他把箱子放下来,他却如得珍宝般不肯让我碰,我将报告放在箱子上,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警局来了个新的实习法医,法医室有些乱还未来得及收拾,办公区不知道什么时候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就让她先搬到办公区了,那个空位并没有收拾干净,抽屉里还有一叠纸,我正好需要就拿走了。
昨天尸检的尸体有了新的发现,忙活一天刚坐下来,不小心碰倒了水杯,全撒在纸上了,我有些手忙脚乱,将一张张纸晾出来,好在纸没有很多。
里面夹着一把钥匙,上面刻着隆江302,那不就是我的小区,还是我的邻居?
直到我将最后一张拿在手里,明亮的灯光照在纸面上,隐隐显现出几个不深不浅的字。
我不由好奇将纸对准灯光,痕迹很浅但还是被我发现了,我用了些化学药品才勉强临摹出纸上的字。
“我心光明亦复何言”我的心随着呢喃出的话猛跳了几下,好像有什么人说过这句话。
我莫名冲动跑出法医室,办公区还有几个值班的同志,看到我火急火燎的跑出来还以为诈尸了。
我指着最边上的空座位问道:“这个座位,之前是谁的”
几个同志低下了头,没人说话,我的心里更加忐忑,“这个座位是谁的”
“是李响同志的”安欣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我猛然转头,他神色无常,静静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口始终说不出一个字,办公区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我整个人汗毛直立,明显感觉后背要渗出汗来。
“抱歉”我埋着头冲出办公区。
我的脑海中一遍遍回想着那张脸,像是在找寻什么,那张英俊端正的脸,那双带着光的眼睛,我停下来,又好像丢了什么,我冷静下来,决心投入工作不再去想。
闲着的时候,偶尔会想,他是个怎样的人,我问过安欣,但他什么都不肯说,因为他在警队的声望很高,他不说也没人愿意告诉我。
当我对着化验单出神时,我猛然想起张队长与安欣素来不对付,或许他会告诉我。
我只是想满足自己那一点好奇心,就像对待尸体我从来都是将它所有有利信息挖掘出来,大概是职业病的原因,我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叫做李响的警察的过往。
我和张队是同天入职的,平常他爱开玩笑,总叫我姜大美女,还说我是什么警队少有的美女,这话放在前几年还好,现在,哎,早已被昼夜颠倒,毫无规律的生活击垮。
正好我要送尸检报告给张队,他也出外勤刚好回来,插个空我便问他,“张队”
他见我神神秘秘的,放下手中的资料侧耳倾听。
“张队,你知道李响吗”
他听到这话明显一顿,我知道他肯定认识。
“你问他做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沉默良久,说道:“你就告诉我嘛,他是个怎样的人”
说到这,张队神色忧郁“他是安欣的搭档,是个很正直的人,是个好警察”
“张彪!”张队和我一同转头,安欣站在门口呵他。
张队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跟着过去了。
他是个正直的人,正直,我用这一个贫瘠的词汇已经能够想象他审讯时的样子,执法时的样子,握着钢笔认真写报告的样子,熬夜趴在桌上休息的样子,他披着那一身警服,台灯微弱的光打在他的侧脸,在寂静的夜里他睡得很沉,我想,我在见到他照片的那一刻就已经爱上他。
爱上,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多荒谬啊,我不能控制我的心,是,我爱上了一个死去的人,爱上了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我对他一见钟情。
他在我贫瘠荒芜的心底开出一片绿洲,我确定我深爱这片绿洲。
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他,他的工作,他的生活,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的经历,他的一切。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来到302的门前,我试探地敲敲门,没有回应,我将钥匙插进去,随着“咔嚓”一声,门开了,屋内漆黑一片。
我很快摸索到开关,头顶老旧的灯散发出并不明亮的光,屋内充斥着灰尘的土味,我走进距离我最近的房间,里面一张简陋的床上被子整齐地叠好放在上面,旁边是一个置衣架,上面挂着几件皮夹克,格子衬衫和短袖,基本都是深色的。
只有一件,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被单独挂在门后,我能想象到他穿这件衣服的样子,干净,整洁,沉稳,我能想象出他充满肌肉的身躯,白衬衫掖进裤子里,显现出有型的腰身,宽阔的肩膀,脊背挺直,就像一颗挺秀的松树。
我像一个偷窥者,在这里窥见他的生活,幻想他在这里睡觉,吃饭,在灯下读书写字,我成了那个不敢见天日的贼。
床前有一张木桌,上面有一盏台灯,台灯下一瓶见了底的“纯粹雪松”香味氤氲,还挺有品位和我用一样的香水,桌角放着几本书,书下有一个破旧的铁盒,我打开盒子,里面有很多照片,第一张就是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只是所有的照片都是残缺的,另一半都被剪下。
里面有他吹灭蜡烛的样子,就连桌上的残影都剪掉了,剪掉的到底是什么呢。
还有他坐在法医室里吃饭的样子,还有在电影院他坐在后排,前排被剪掉了,电影屏幕上露出一句台词,“I dare not kiss you in the Sun, so the calm sea there is the most surging love”
在车里,他拉着副驾驶安全带的样子,副驾驶的位置被剪成一个洞。
还有一个橙色笔记本。
太多太多,残缺的部分让我意识到,他像是在保护什么人,他一定很在乎这个人,所以在临死前抹去了关于她的所有痕迹。
看完这些,我的后背已经渗出一层汗,对了,那个橙色笔记本!我在桌上翻找,又失望的瘫在床上,所有的东西应该都在安欣那,但他为什么将李响同志的东西保护得那么好。
就在我失落时,门响了,我立刻警觉藏了起来,过了一两分钟门才打开。
是谁,那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我心脏狂跳,该不会是小偷吧,就在我准备冲出去抓他时,门关上了,我悄悄探出头,门口放着的是一个精致的盒子。
我走出去,拾起它,上面刻着“I Do”,这是一对戒指,新郎的那一枚不在里面,新娘的那一枚,银色的指环上镶嵌着一枚不大不小的钻石,熠熠生辉。
我猛然落泪,我知道那残缺的照片上是什么人了,是他的爱人,是他临死前也要守护的人,他真的把她保护得很好。
“真的是你”
我猛然回头,安欣站在我身后,他没走。
“她是谁”我握着小盒子问安欣。
“不要再来了”他从我身边走过,眼里的期待明显成了失落,他带走了那枚戒指,我愣在原地,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什么呢,他生前有爱人,有朋友,他只是在一次意外中牺牲了,只是这样啊,为什么我非要揪着这一切不放,非要一遍遍揭开安欣的伤疤呢。
就在我快要放弃这个念头时,我在缉毒警察杨健的执法记录仪中见到了李响同志,那是他临死前的一段录像。
录像中,杨健同志说“高启盛指明叫你上去”
李响同志面色严肃,身旁的同志递来防弹衣,他用指腹摸了摸衣服,没有穿,卸下枪小跑上去。
在执法记录仪中,他大喊着开枪,高启盛被远处的狙击手击中,李响同志拿枪指着高启强,他好像在逼问什么,问了很多遍,高启盛猛然扑过去,两人贴的很近,李响同志不知怎么的突然发力两人坠下楼去,我的心止不住的颤,我目睹了他生前的最后一次出警,我见证了他的死亡,他摔下来时,还是那一身外套,深色的短袖被血浸透也难以让人发觉。
他被送上急救车,额角的血迹一直淌到脖子里,那红色触目惊心,这不禁让我想起莽村的那棵大槐树,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绳结,祈愿符一个接着一个,有时候我会想,他们拜的是神佛还是自己的欲望。
他临死前到底想问什么,高启盛又说了什么让李响同志失控,安欣可以拿走大部分关于李响同志的执法记录仪,但他还没能拿走别人执法记录仪中李响同志的录像,也就是说,只要我再找找,就能看见更多他生前的录像。
心中激动雀跃,我翻了翻其他人的录像,除了安欣的,在陆寒的执法记录仪中,我也找到了。
公安大比武,陆寒跟着队伍打掉了很多人,到了顶层解救人质,我只能看见一个高大挺立的身影,他稳稳抱起人质下楼,我看不清人质的脸,只知道是个女生,他的怀抱一定充满了安全感,如果被抱着的是我,就好了。
在莽村的工地摔死了人,李响同志赶到,他停在尸体前很久,后来将死者丢了的鞋放在担架上,我看穿他的悲伤和隐忍,即便隐藏得极深,弯下的腰,掀开白布前犹豫的手和他突然低下的头。
画面逐渐清晰,我的瞳孔跟着缩了缩,很多人,他们拿着棍棒,吵闹着,很快被一个声音呵住,我期盼的脸出现在录像中,他一身警服,沉稳而不张狂,端正又严肃,他完全和我的幻想重叠,我对他的好奇更深。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我就这样听着都感觉这些声音快把我吞没。
“李响,死的可是你叔啊”
那些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李响同志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但我相信他不是,就在这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中,一个模糊的女声让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正当我想要再听一次她的声音时,“姜法医”
安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收走所有的材料,我拦不住他,一直跟他着他。
“安欣,你为什么不让我查下去,我怕打击你伤害你我才没有问你,为什么你一定要阻拦我”
安欣回头看我,眼中还是一片死寂与沉默。
他拉着我上车,一路上我不说话,他也没开口。
他拉着我来到警察墓地,我们停在曹闯警官的墓前。
“姜法医,起码我知道这件事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非要往火坑里跳呢”
我愣在原地,安欣略过我走到拐角时,“我喜欢他”他停住了脚步。
这很难以启齿吗,我爱上了一个死去的人,多荒谬啊,可我还是承认了。
“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确定,我喜欢他,我甚至可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出我爱他,安欣,我真的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我的泪水已经不由自主流下来,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他转头看向我,“好,那我就告诉你,六年前,局里出了内鬼,我险些丧命,就在我表彰大会当天,我料定局里的人一定会有所动作,响,他就在外面盯着”
“那人果然露出马脚,可我根本没想到,这件事的真相因为响而被掩埋,他到现场的时候,师父已经死了,他说他在之前就得到了消息,又怕消息是假的只告诉了师父,他说谎,我一遍遍质问他为什么不说真话,他每一次的沉默就像是点燃了我的怒火,我知道他怕,怕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他怕斗不过这个大靠山,他开始沉沦,想着升官发财,一张张加油卡捆在一起,就像是把他也捆住了”
我不敢相信安欣说的这一切,我的眼泪已经不知在何时浸湿了衣领。
“安欣,我不相信他,你还不相信他吗,他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我看到他在临死前的录像,我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是,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个死在一场意外中的普通的警察,可当我看了录像,我都不相信,你怎么可能相信,安欣,连我都发觉他想从高启强嘴里知道些什么,高启盛又说了什么才让他下定决心与他一起死,你怎么会没有察觉”
“安欣,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最后,我用渴求的语气质问他,他的眼里终于有了别样的情绪。
“我说过了,这件事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再查下去”
“安欣!你敢不敢在师父墓前发誓,说你没有任何隐瞒,说你心里对李响同志的死从来没有任何疑虑,安欣,你敢吗”
我的心瑟缩成一团,揪得我难以呼吸。
他沉默了,我知道我赌赢了。
他犹豫着,终于开口,“他死前,将他收集的所有证据交给我,他在赵立冬身边卧底,帮他做事是为了收集赵立冬犯罪的证据,但最后,高启盛为了给高启强搭上赵立冬这条关系,不惜去死,我不知道他和响说了什么,但就是这句话,激怒了他”
“安欣,他一定是想从高启强嘴里知道什么”
“是谭思言,与他一起收集证据的谭思言失踪了”
我不敢想,谭思言恐怕已经死了。
“所以,你一开始说他只想着升官发财,是怕我泄露你这么多年收集证据的秘密?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背着他的使命奋斗,李响同志的生命太沉重了,我愿意和你一起扛。”
“没有用的知意,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他的眼睛灰白,似是看不到任何光亮。
“相信我”
作者的话:
在写这篇《狂飙》同人文之前,也有过很多类似的素材,但是一直没能写出来,之所以把《三十一年常青》作为第一篇写出并发表的同人文,也是因为对李响这个角色的热爱,我是个追剧狂,平常喜欢电影和电视剧,在看第一遍《狂飙》时,我对这个角色没有特别大的理解,后来刷到一些剪辑和通过周围朋友的影响,我二刷之后彻底意难平,现在在三刷,是因为他的经历加上结局才让这个角色有了灵魂,为他加上一条感情线是因为我无法接受他痛苦的一生,他应该有一个比较幸福的一段感情。
他的死是通过经历必然形成的,也是因为他的死,让我难以释怀,我认为他的经历导致了结局,所以在写这篇同人文时,我并不打算改变结局,从一个正直阳光的小警察到满面疲惫痛苦的刑侦队长,我深深与之共情,我始终认为爱上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是最悲哀的,因为结果注定是be,但我真的深爱这个角色,比起爱上一个死去的人,我认为爱上一个不存在的人才更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