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红采碧也成了南山村饭后的谈资。
“那丫鬟长得都跟天仙似的,那府里岂不是跟皇宫似的?”
当然他们都没见过皇宫。
只凭着想象就知道皇宫定然是金碧辉煌的了。
吃了几口肉,喝了几口酒,可是神仙日子了。
有人还是念着月桃的好的。
“多亏了虎子家,咱们这断粮的时节还能吃上肉呢!”
“嘿,虎子一家发达了,也没忘了咱们!”
本来王氏看到孟景榆被打的那么惨。
张牙舞爪的就要去找月桃算账。
被孟老大一扯胳膊就拦了下来。
“还去三房丢人?”
“景榆做的事本就不对,等他好了,要亲自去给三弟一家赔罪。”
王氏不忿。
“他爹,你瞧瞧景榆的这张脸,本来腿就没好,这脸上再破了相,还去哪里能讨得到媳妇?”
孟老大这几日去田里做活。
早就疲累不堪了。
恨恨的说道。
“娶不到就打一辈子光棍吧!”
刚刚孟月梅都已经实话实话了。
月桃是来家里给孟老头送节礼的。
孟景榆杂七杂八的一顿咒骂。
哪里怪得到人家身上?
王氏眼看着今日是去不成了。
忍下了气。
那她就明日再去。
反正她还有些别的想法呢。
月桃这次回来也是要来安排铺子的事儿。
郑婶子一家她这次是要带走的。
那守铺子就得有个着落。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第二日太阳初升。
甄百里赶着马车就送月桃去了县里。
月桃嘱咐小舅舅直接到了孟老四做工的院子。
孟老四满身木屑的在院子中做活。
听见月桃叫他。
他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
笑呵呵的过来。
“桃丫头,何时回来的?”
月桃笑笑。
“前日。”
又和甄百里打过招呼。
三哥一家跟着生父走了的事儿,孟老四是听孟景松说的。
孟景松前几日来县里做工了。
他还惦记这从月桃这里借的一两银子呢。
就找了一个能做长工的。
一天二十五文呢。
院子里孟老四的师傅主动给孟老四放半日假。
孟老四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和月桃出来。
看到跟着月桃的两个丫鬟。
头都不敢抬了。
月桃带着孟老四回了铺子。
铺子里好几个买糕点的大姑娘小媳妇。
孟老四又下意识的拽了拽衣裳。
低着头跟着月桃去了铺子后院。
采红采碧瞧着这铺子,心里暗暗惊奇。
真没想到。
原来小姐没回秦家之前就已经开了铺子了。
可不是他们传的目不识丁的乡下土包子。
翠兰去厨房端了几杯的奶茶出来。
“尝尝,这是小姐琢磨的。”
采红采碧道了谢才接过去。
月桃指指院子。
“四叔,这铺子我们若是去了府城,再打理就不便了。”
“交给你可好?”
孟老四先是一惊。
然后摇头拒绝道。
“那怎么成?这是你花钱买来的。”
“我也不会做糕点,就会做木匠。”
更何况这铺子值三十两银呢。
这可是一大笔的银子呢。
月桃笑,“四叔,放心,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等下次我回来带个会做糕点的下人。”
“您只管打理就成了。”
“等奶奶的孝期一过,再找个媒人,娶个四婶回来。”
“这铺子养家还是足够的。”
孟老四脸一红,“你这丫头竟说浑话。”
儿女都是债。
孟老太太最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孟老四了。
孟四叔也是孟老三唯一的血亲了。
没有哥哥吃香喝辣的,弟弟还在苦苦挨日子的道理。
拿秦家的银子贴补孟老四不地道。
这铺子可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
给了孟老四,她一点都不心疼。
当然,戚风蛋糕的方子是不能留下的。
只卖寻常的糕点,也是很盈利的。
对月桃的提议。
孟老四迟疑了一会。
他自然知道月桃此举是在变相的帮自己。
索性考虑了一会就答应了下来。
“成,既然桃丫头信任,我就应承下来了。”
既然说是转让,铺子也是要过户才算完事。
不然岂不是给了一张空头支票?
因着房契还在甄氏那里。
月桃和孟老四说好了下次回来再过户。
孟四叔平白得了铺子。
还是有点窘迫。
连连说,“桃丫头,若是盈利,我只要工钱就行。”
月桃反对。
“四叔,既然是给你了,我爹娘就不会再要一分的银钱。”
“都是你的。”
升米恩,斗米仇。
她前世听过太多的故事了。
恩重于山的恩,随着时间的磋磨,人心易变。
恩也就变成仇了。
月桃可不想用这几十两来考验人性。
既然要给出去就没有再插手和收银钱的道理。
孟老四也要把他师傅那里的事宜安排好。
毕竟他要再做三年白工才能出师呢。
若是提前这么走了。
是要给师傅赔银子的。
孟老四心情激荡的回去了。
郑婶子知道自己一家子又要回府城了。
还是秦府。
不禁泪盈于睫。
感叹道。
“真没想到,咱们一家竟然还有回去的日子。”
王大反复和郑婶子交待,“月桃小姐是难得的心善的人。”
“回了府里,在内宅,你可要多提着点小心。”
“可不能因为现在是服侍主子了,就目中无人了。”
郑婶子瞪他一眼。
“我自有分寸。”
“咱们好不容易能回去。我呀比任何人都盼着月桃小姐能好。”
王大这段时日在秦府出入。
自然是遇到了从前认识的人。
众人惊诧,感叹王大一家子的运气可真好。
都被打板子卖了的,不但回来了,还混到主支那边。
王大担心郑婶子回去了,张扬过了,给月桃带来麻烦。
月桃已经说了,让郑婶子回府是做孟景晨的管事妈妈。
根子也可以跟着景晨去秦府的学堂读书识字。
这可是原来他们想都没想过能有的差事。
郑婶子已经很满足了。
月桃又问翠兰的意愿。
若是不想去府城,月桃就还给她的身契。
至于赎身的的银子也就不要了。
翠兰只沉默了一会就拒绝了。
“小姐,我现在要是回了家。”
“我娘也是护不住我的。”
上次翠兰的嫂子做了这样的事儿。
翠兰的大哥只打了她嫂子一顿。
就没有下文了。
翠兰娘偷偷的来过几趟。
不知做什么攒下的银钱给翠兰买过一些吃食。
泪水涟涟的说以后给翠兰赎身回家。
翠兰想的很透彻。
她的脸已经毁了。
嫁人也只能是歪瓜裂枣。
在这里月桃不嫌弃,还有一份工钱。
她要是信了她娘的话回去了。
恐怕她是日子更会不堪。
“小姐,我以后只服侍你就成了。”
月桃见翠兰态度坚决。
也就不再劝了。
正说着话。
外面郑婶子进来了。
她也改口了叫小姐了。
“小姐,牙行的秦掌柜来了。”
月桃奇怪。
这还真是无事不定三宝殿了。
稀客呢。
月桃起身跟郑婶子到了门口。
秦掌柜也在打量铺子里的摆设。
他是头一次来珍品堂。
家里的女眷倒是经常来光顾。
“秦掌柜!”
月桃给秦掌柜福了一礼。
看到月桃,秦掌柜面带笑容。
忙拱手回礼。
“月桃姑娘,只一段时间不见,您这变化可实在是太大了。”
月桃笑。
“还是托您的福了!”
秦掌柜不算生人,他算是见证了月桃一家翻天覆地变化的人。
只是月桃扫到秦掌柜身边还领着个到他腰的小姑娘时,愣了愣。
不确定的叫道。
“小铃铛?”
原本低着头的小铃铛仰起脸,嘴唇翕动了几下。
才怯生生的开口道,“月桃姐姐?”
月桃一皱眉。
上前几步。
小铃铛的蜡黄的脸上还有红肿。
原来黑润润的眼睛都是恐惧。
明显是被打的。
“你娘呢?”
提到娘,小姑娘眼泪唰唰的就落了下来。
一点声音也无。
秦掌柜接过话来。
“她刚刚被她爹卖了,我也是碰巧遇到了。”
“她说她认识月桃姑娘,还取了纸条给我。”
秦掌柜从衣袖里取了一张字条出来。
月桃接过去,是那日她留给麻婶子珍品堂的地址。
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纸条被折叠的很好。
可见主人是很重视的。
小铃铛用袖子抹了抹流个不停的眼泪。
哽咽的问道。
“月桃姐姐,你……你能买我吗?”
已经有好信儿的人聚过来看了。
月桃上前牵过小铃铛的手,当先往铺子后面的院子走。
“秦掌柜,后面来吧。”
小铃铛下意识的紧紧抓住月桃的手。
抬头看看绷着脸的月桃。
走了一丝的安心。
月桃姐姐应该会救自己的吧!
翠兰给秦掌柜的上了茶。
让小铃铛坐在椅子上。
月桃瞧着几个月前还活泼的小丫头。
如今瘦弱不堪。
脸上也没了孩子该有的精气神。
不忍心的开口道。
“她娘……”
不用问,月桃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
若是麻婶子还在,拼了命也不会让小铃铛被卖掉的。
小铃铛抬眼看了看月桃。
轻轻的说,“娘死了。”
月桃心头一紧。
回头看秦掌柜。
“您可知道内情?”
秦掌柜点点头。
“这小姑娘是昨日被别人转卖给我的。”
“她这年纪只能被卖去各处做丫鬟。”
“据说她娘是前一个月没的。”
“她爹在家里对她非打即骂。”
“前两日就把她卖了换钱了。”
秦掌柜的牙行当然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交道。
秦氏牙行因着和府城秦府有些关系,也算周边几个县里路子比较广的了。
有好的人选就会送他这里来。
这小姑娘刚到时还挺规矩的。
不声不响不闹的。
他让人给了一个粗面的馍馍。
小姑娘接过去就吃。
大口大口的像好几天都没吃过饭了。
可能是听到了浔阳县几个字。
这小姑娘馍馍也不吃了。
一下子就跪到秦掌柜跟前。
一边磕头一边说。
“求您行行好,带我去甜品堂。”
“我认识月桃姐姐,她一定会买我的。”
能说出月桃的名字。
想来就是认识的了。
月桃是府城秦家的人,秦掌柜早就听说了。
他和秦家之间都不知道出了几服了。
就没有去凑热闹的意思。
只如今她们是相识的。
若是不来和月桃通气就是他的不地道了。
秦掌柜也就不嫌麻烦了。
自己领着小铃铛走了一趟。
小铃铛听着秦掌柜的说的只言片语。
用袖子抹了一下脸。
鼻涕都擦在袖口了。
开口补充道。
“月桃姐姐,我……我娘是被我爹打死的。”
“啊?”
小铃铛这话让月桃几人惊讶了下。
月桃坐在小铃铛旁边。
“你,你看见了?”
小铃铛咬着下唇。
脸上都没有那份童真了。
稚嫩的声音里都是都是仇恨。
“我娘就是在我眼前被我爹害死的。”
那日月桃给麻婶子结算了几日的工钱。
因着麻婶子尽心尽力的。
月桃结了个整数。
二百文。
麻婶子把铜钱分开三处收在了身上。
另外留了二十文放在荷包里。
对小铃铛反复的嘱咐。
“回去可不要说漏走了嘴。”
“你爹要是问,就说是做了几日的短工。”
小铃铛点点头。
回去后。
小铃铛的爹麻葫芦是晚间了才回来的。
喝的醉醺醺的。
看到他们娘俩,先是一顿咒骂。
“臭婆娘,你领着这个赔钱货去哪了?”
“四五日都不着家,是不是会哪个野男人去了?”
随手抄起院子里的一个扫帚抡到麻婶子的身上。
喝了酒的人,更是没道理可讲。
麻婶子就把荷包里的二十文拿了出来。
“当家的,我领着闺女去做短工了,这是工钱。”
见到钱,麻葫芦再次挥扫把的手顿了顿。
扫把仍到了一边去了。
钱到出来。
把荷包扔到了一边去了。
看看藏在麻婶子身后的小铃铛。
吐了一口唾沫。
“不知道你守着这个赔钱货做什么。”
“把她卖了够咱们好好过日子的了。”
麻婶子不吭声,默默的用身子把小铃铛都遮挡住了。
有了钱。
麻葫芦转头就出去了。
母女俩过了一个消停的夜晚。
第二日中午。
麻葫芦才回来。
回家倒头就睡。
不用想钱早就输光了。
麻婶子又找了给人浆洗衣服的短工做。
一日十文钱。
每日结算了工钱。
还没热乎就被当家的抢走了。
幸好麻婶子每日都会偷偷的藏上一两文在小铃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