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天明找了家客栈住了进去,因为台风的缘故,客栈里冷冷清清。
大俞城是天朝出了名的良港,也是大鱼场所在,平日里客商云集,台风来临,货船停航,渔船回港避风,使得这几日难得的清静。
林天明不顾老板的反对,要了间靠大街的房间,虽然另一侧的房间风小更安静,但是他要的不是耳边的安静,而是心灵的宁静,这种宁静确切说是一种心境,与郭艺玲的双修过后,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心境的存在。
心境无关境界,无关修为,但是对境界高度却有决定性的作用,这一点他在古籍中曾经读过,可是心境缥缈不可触碰,始终无法理解,现在终于在这个异世摸到了这种玄奥异常的边角。
这几天的游历,看到人世艰难,人情冷暖,颇有感触,只是还差一个契机。
这场大风也许就是这个契机!
房间的门窗密封性很差,大风夹杂着雨水,不断从窗户缝隙中涌入,发出尖锐的啸叫。老板给了个琉璃制的灯罩,罩住蜡烛后就不会被吹灭,但是房间的光线也暗了许多。
不远处的房间内传出争吵声。
老板说过,客栈里住了三波客人,争吵的是个本地的一家子,因为自己的屋子刚走了水,怕在台风中坚持不住,一家四口住进了客栈求个安稳。
争吵甚是激烈,连呼啸的风声都无法掩盖,听起来像是妻子不满丈夫的无能,不能给家里带来一个安全,丈夫表示自己在码头已经干到虚脱,只是去酒馆喝了一杯小酒。
看来起因是家里本不富裕,丈夫还在偷偷喝酒,本质上还是收入太低,生活过于困苦,妻子心生不满,才找了事由来发泄心中不满。
家庭琐事,谁也不能断清谁对谁错。
丑时已到,忽然风大了一些,耳边传来巨浪拍击礁石的轰鸣声,大潮终于到了最高点。林天明不顾大风,推开窗户,轰鸣声更加清晰,风声夹杂海浪声,直击心志,产生惶惶不可终日之感。
海水倒灌入城,街上的水已经能够没过膝盖,水中有大鱼露出背鳍,游过后留下一道不荡开的波纹。
空气中,阴气更加浓密。
有鬼来了,林天明心中明了。看来还是真让他们说对了,总会有漏网之鱼。
另一头,响起哗啦啦的涉水声,一队府兵拿着长枪正在靠近,这漏网之鱼,应该就是他们负责清理。
走在前头的两名府兵,不断用一根手臂粗的缆绳抽打水面,后面的人举着长枪戒备。不一会,忽然被击打处,一个手里拿着宽木板的海鬼莫名其妙站了起来,面对府兵竟然不知所措的站着。
“是个推浪鬼”,府兵们立刻放松下来,后排一个府兵,直接一枪刺穿鬼身,推浪鬼立即消散无形,只剩一块木板飘在水面。
这推浪鬼应该就是最低级的海鬼,一个普通人便可以对付,又或许那长枪上带着什么手脚,对低级鬼怪可以一枪毙命。
府兵渐渐走远,但是阴气还是聚而未散。
林天明心生警觉,从戒指中取出短剑。同时,水面哗哗一响,几个黑影从水中立起,其中一个竟展开肉翅振动飞翔,见楼上林天明还开着窗户,径直朝他飞来。
林天明天眼一扫,飞来的是一只海夜叉,身长不过一米,但是牙尖爪利,应该是厉鬼级别,另外两只人形,但是头部却是异类,一只是大螃蟹,一只像是鳗鱼脑袋。
两只人形鬼不会飞,但是攀爬却是极为快速。
如果这三只鬼都进入客栈,那里边的人无疑就是今晚的受害者了,林天明自然不会客气,口中念咒,短剑对准海夜叉,一道白光射出。
海夜叉没想此人竟能还手,空中急停,伸出双爪,抓住白光。短剑剑芒瞬间被抓散,海夜叉再次振翅,准备一举抓住林天明。
林天明用剑芒阻止了海夜叉的来势,就有了时间念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兵!”头顶出现黑剑虚影,笼罩在一层洁白的光晕之中。“去!”剑影一闪,海夜叉大惊,伸出双爪准备再次抓住剑影。
剑影却有如实体,双爪抓住之时,如同抓住一把锋利的剃刀,爪子瞬间断了几根,剑影去势未减,没入海夜叉体内,顿时阴气喷出,海夜叉发出难听的嘶吼。
一招重伤厉鬼,林天明的实力提升不少。
这时客栈内已经乱作一团,各种摔打声,女人的惨叫声,男人的怒喝声,那一家子正受到两只海鬼的攻击。
接着一声撞破窗户的声音传来,有东西掉出窗外,掉在水中发出巨响,女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喊着孩子的名字。
林天明提剑跳出窗户,准备救援。重伤的海夜叉见状,竟不顾身上的伤势,再次飞身而来,挡住林天明的去路,扑扇着肉翅朝林天明扇来,肉翅上长满了细小的尖刺,若被扇中,怕要被揭下一层皮。
林天明挥舞短剑,连续刺中肉翅,但厉鬼级别的海夜叉鬼身甚是强韧,短剑只能造成少许伤害,但是制止了海夜叉向前,再看向那一家子。
两只海鬼各抓着一个孩子,其中一只伏进水中,快速游走,海鬼在水中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消失无踪,另一只却被夫妻俩抱住,撕咬争抢一时不能脱身。
林天明一脚踹开近身的海夜叉,顺手一记火符射出,在螃蟹鬼面前爆开,将螃蟹鬼击飞好远。可惜周围环境潮湿,火符威力大减未能带来大的伤害。螃蟹鬼再次起身,朝他们冲来。
这时,丈夫重重地推了一把妻子,喊道:“快带孩子走。”
妻子还想争执,想替丈夫死,让丈夫带孩子先走,却被丈夫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喊道:“每次吵架都是你赢,这次让我赢一次。”
妻子泪崩,拉起五六岁的孩子就走,丈夫笑了,迎着快速接近螃蟹鬼张开双手,牢牢地把它抱住,不让它前进一步。
螃蟹鬼见男人死死抱着自己,根本甩不开,脑袋上的螃蟹腿忽然张开,两只巨大的螯爪狠狠夹在男人脖子上,顿时鲜血飞溅,男人一声惨叫,再一用力,叫声也被压在胸腔。
眼看男人即将丧命,可是他仍然一步不让,死死顶着,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不让螃蟹鬼前进一步。
林天明一惊,想抛下海夜叉上去救人,这么一分神,海夜叉抓住瞬间的机会,猛地向前一扑,从身后将林天明抱住,收紧。
林天明九黎强身之法已有小成,细小的尖刺钩在皮肤上,却无法刺入,用力撑开,海夜叉忽然展开本来卷曲在身后的尾巴,绕着肉翅外围又卷了一圈,林天明顿时感觉被绳子捆住一般,又被慢慢勒紧,只能尽力抵抗。
男子的一声惨叫让原已逃走的母子停下了脚步。妻子忽然蹲下身子,对孩子说道:“儿啊,快跑,自己活下去。”重重把孩子一推,转身朝着丈夫跑去。
“别去!”林天明高呼,此时自己全身被制,虽无生命危险,却也无力伸出援手,只能高呼制止。
女子柔弱,又如何是海鬼的对手?
螃蟹鬼,松开一螯,对着妻子一夹,也夹中脖子,两只大螯一边一个,将尸体高高举起。林天明看见无奈叹了一口气。
只在刹那间,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这又是何苦呢?丈夫用生命换来妻子儿子的活路,妻子却又把活路断送,那丈夫不就白死了?
却看见那五六岁小童,竟伏身捡起之前推浪鬼的木板,抄在手里,朝着螃蟹鬼冲去,羸弱的小身体在木板的衬托下是那么渺小。
林天明心中一根细弦忽然“崩”的一声断了。
生命?是什么?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这一刻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