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人,会跟你说早安,和晚安。你是不是,也有一个人,陪你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暑假于我而言,大多时候是平平无奇的。
陈子慕回来后没多久,就回去了江州,作为林教授研究团队的一员,很多数据都是由他负责。
我们保持平日里的习惯,醒来是一句“早安”,睡前是一句“晚安”。这也成为了我们漫长岁月里,不可缺少的事情。
生日前,梁美盈特地来了一趟。带着她的儿子,我的弟弟,在家里坐了很久。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好像大人们是早已达成了协议一般,因为他们能和谐地坐在一起。但尴尬,应该也是有的。可即便这样,他们说话的时候,都保持着该有的体面。
“姐姐,抱抱——”
我在院子里看书的时候,那小屁孩踉跄着跑过来。我的视线从文字转向他,算来也不过是三岁多的孩子,说话的时候摇头晃脑,像极了以前看的漫画《乌龙院》。需要承认,他越长越可爱了。我看着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怨恨的情绪了。
“自己玩。”
但让我抱他,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个,可是相差了十几岁。在那时候,即便没有讨厌的情绪,也说不上喜欢。可也没有想到,后来的后来,他这一声“姐姐”,喊了那么久。
对了,他叫宇晗,刘宇晗。
看着我随手丢给他的玩具,他倒是如获珍宝。可偏偏就是不走,非要在我旁边待着。一边玩一边还要嘟嘟囔囔:“姐姐陪我玩……”
不是,小孩子都这么粘人的吗?
“我……”
我正想继续拒绝他,没想到他却轻轻地握着我的食指,撒娇似地晃了晃。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啊,直勾勾地盯着我:“喜欢姐姐,姐姐跟我玩。”
喜欢我?我有些无奈。
明明也没有见过几次,小屁孩竟然跟我说喜欢。到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后来,他长大后才告诉我。梁美盈每天都会跟他说,他有个姐姐,姐姐很爱他。为这事,在婚礼上我又一次哭得奇奇怪怪。
那天是我的生日,梁美盈留下来吃了饭,还给我带了一个蛋糕。奇怪,这种氛围下,孟行义、梁美盈、李静,他们三个凑一起给我过生日的感觉,真的很奇怪。
只是后来,再懂事一点后觉得:人生能相聚,本就不容易。
他们是刘叔叔来接走的,反倒是他来了之后,能感觉到孟行义和李静的尴尬。
走之前,梁美盈还是跟我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想,我是应该要快乐的。
小屁孩本来已经被带走,但又跑了回来,拉着我的手:“姐姐生日快乐,姐姐晚安。”
晚安。已经是最好的表达。
我和陈子慕说起这件事,我发现我已经全然没有了过去那种扭捏的心理,在他面前,我好像能放得开了,大事小事,都可以唠叨上几句。
而他,从不厌烦。即便再忙,也总能给我一些正向的回应。
“我是不是太别扭了?”我躺在床上,看着梁美盈给我买的衣服,无端想起从前生日,每年都会有这样一件新衣服。
那时候,生日就是我的期盼。
我听着他那边键盘敲击的声音,颇有几分指尖在钢琴上的跃动感。
良久,他停了下来。
“我反而觉得,你释怀了。”
他总能恰好地戳在我的心上,随后沉默了片刻。
我们两都已经习惯于这种生活方式,即便开着视频不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但更多时候,是他会想着发出个声音,试探下我是否睡着了。可就算睡着了,有时候他也不会挂断。
我想,我应该有很多丑照在他手上。
“下雨了。”
我正眯着眼,晃了一下神。忽然听到外面窗户上一阵“噼里啪啦”,我起身推开一个缝隙看,外头凄风苦雨,路上的树被风雨刮得东倒西歪,昏黄路灯也都跟着一动一动。
夏季一场暴风雨,也并不算奇怪。
“我给忙忘了。”陈子慕忽然懊恼一句,“有台风,最近你不要乱跑,也和孟伯伯和李姨说一声,家里如果有需要什么,先备一些。”
我听着外头忽闪忽现的电光,逐渐加大的风雨,看来,这台风不可小觑。
正如陈子慕说的,这场台风,来得猛烈。
八月的第三天,“海葵”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不停地闹着脾气。这场台风是在我们省登陆,没日没夜地下着雨,白天黑夜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有的区别就是,白天里的雨水蒸汽尚能用肉眼看到。而夜里,则只能听到风声和雨声,伴着电闪雷鸣声。
“哎,这台风什么时候能过去?”
李静从厨房出来,切了一盘西瓜给我。她擦了擦手,走到窗前一看:“我去把饺子的窝挪进来吧,这雨下得这么大,晚上肯定吃不住。”
孟行义连忙起身,拦住了她:“我去吧。”
我吃了口西瓜,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关于台风的报道。对于我们来说,一年最怕的就是台风。
说到台风,就会想到2004年的“云娜”,就这样想起都仍有恐惧的感觉。
那一年,我初一。
台风来的时候,只有我和奶奶在家。外头小矮房上的铁皮被掀开后,街上都是“咣当当”的声音。
我的思绪回来,饺子就窝在脚边。外头打了一个闷雷,它有些胆小,低声呜咽后往我脚边贴得更紧了。
孟行义顶着雨水进门,甩了甩手,将饺子的小窝放在了进门口。
“快擦擦。”李静急忙拿了毛巾,替他擦水。
我有些累了,拍了拍饺子的脑袋,决定先上楼。
我的房间挨着路边,正对着风向。即便是加固的玻璃窗,但在这场风雨前依然有些“弱不禁风”。
我躺在床上,听着外头混杂的雷声和雨声,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予兮,台风好可怕啊——】
我翻了个身,收到了林佳佳的消息。
【城区不少地方已经淹了。】
【我家门口也是,只祈求不要断电……】
该说不说的,我刚发完这条微信,房间里的点灯“刷”地暗了下来。我顿时汗颜,这就是传说中的“乌鸦嘴”吗?
【我……停电了。】
【……你保重。】
我哑然失笑,没有电,手机也只有20%的电了。看来今晚,注定要早睡了。
“予兮。”
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是李静。
我应了一声,摸黑走了过去。一道闪电煞白,倒是为我照了路。
门开了,就见李静拿着蜡烛站着,随后点了一支新的给我。
“还好有准备,手电筒你爸爸要用,这蜡烛先给你。早点休息,今晚应该不会来电了,咱们这一片都黑了。”
我小心地接过蜡烛:“谢谢李姨。”
她笑了笑,替我把门关上。
点蜡烛的回忆,还是很小的时候。但说实话,我是喜欢蜡烛的这种昏黄的感觉,生出一种古人夜读书的氛围感。
不过没有了电,房间里的空调余温很快就顶不住了。我躺着,努力让自己保持“心静自然凉”的状态,但依然忍不住扇蒲扇。只是,手发酸得厉害。
我干脆趴着躺了会儿,感受凉席的最后舒爽。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陈子慕。我开了扩音,将手机搁在书桌,保持一定的距离。
“害不害怕?”
“不害怕,但停电了……”
我起身挨着床头,微微扇着风,免得将蜡烛给扇灭了。
“不过,我点了蜡烛。”
今天我难得没有听到他那边传来敲键盘的的声音,倒是有翻动书页发出的好听“沙沙”声。
“是,我家女朋友最勇敢了。”
“你在看书吗?”
“嗯,For you,a thousand times over,熟悉吗?”
为你,千千万万遍。
这是卡勒德·胡赛尼写的《追风筝的人》,不过我只看过一些,有阵子我过于心浮气躁,对于外国的名著作品,并不能很好理解。
“一点点,你要读给我听吗?”
陈子慕笑了:“是不是困了?”
他果然很懂我,我是困了。特别在这种烛火之下,越发感觉困了。
他轻声地说着,我直接吹灭了蜡烛,保持侧卧的姿势。手机的电反正也不够了,干脆就用完吧。
外面没有了雷电的声响,但风雨声还在继续。
“每当放飞风筝的那一刻,我们应该问问自己我们是否真的珍惜过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为你,千千万万遍,遍体鳞伤还是会义无反顾,也许这就是人生,人生不是只做值得的事情!”
我安静地,陷入了另一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