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夏天,我有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想要去喜欢一个人的秘密。但我,却在很久后说出来。”
——摘自孟予兮的日记
我提出要和同学单独在上海走走时,孟行义是拒绝的。
他总认为我这个年纪太小,在外头不安全。
其实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全,我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并不是周岁,离国家对成年的定义还有距离。但骨子里已经想把自己当做个成年人,而不是小孩了。
当我告诉他,是陈子慕后,他的态度竟然有些转变。不过还是半信半疑,我实在没辙,因为私心里是很想和陈子慕出去走走,却也有一半的理由是不想和他们待着。即便就一天,我们彼此都能感受到,这种待在一起仍存在的尴尬。
“我长大了,而且我以后要在江州生活四年。”
我一番义正辞严,江州不比上海差,怎么也是个大城市。我想,用这个理由告诉他,我是需要自由的。
孟行义还是有些犹豫的,黑着一张脸问我:“跟谁一起?”
我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陈……子慕。”
没想到,就反转了。
他对陈子慕似乎有很好的印象,但明明他们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
我后来问他,他也大大方方解释:“子慕的家教好啊,人踏实,有他在,当然放心。”
我是有些无力反驳的,毕竟都是实话。
但他后来还是叹了口气:“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他呀,把你给‘拐’走了。”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孟行义是个认死理的,陈子慕过来的时候,他非要把我送下楼。美其名曰担心我在路上出事。
不过就是坐个电梯的事情,能出什么事?
我们下去后,就看见陈子慕安静地坐在大厅。
几天不见,他把头发剪短了一些,看上去更精神了。穿了白色的短袖连帽卫衣,搭配简单的牛仔裤,看上去清爽舒适。身上斜挎一个背包,整个人都显得特别慵懒轻松。但看到我们后,他也跟着拘谨了一下,快步走过来,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孟叔叔好。”
孟行义可能对他,就带着一种滤镜。我想想,可能从小时候就有了。毕竟那会儿的陈子慕确实就是个有礼貌的小胖子。
“子慕啊,你也来上海看世博吗?”
陈子慕的手拽着包的肩带,稍稍调整了情绪回道:“不是的,上海有个科技培训活动,我爸让我过来参加一下。因为是全封闭的,所以手机也不能用。”
听起来,他的前半句是在跟孟行义说,但这后半句像是在跟我说。
我偷偷打量他,他倒是诚心诚意地看着孟行义。
“你打小就聪明,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陈子慕这次却腼腆地笑笑:“孟叔叔,你过奖了,其实,予兮……她也很厉害。”
这家伙,原来还会说些奉承的话呢。
孟行义打量着我:“去吧,都注意安全。”
不等我回答,陈子慕倒是直接先开口:“孟叔叔,你放心,我会送予兮回来的。”
似乎,陈子慕这家伙做什么都是正确的。我看着孟行义一脸慈祥老父亲的模样,目送我们而去。
恍然想到,多年后,他也是这么看着我,送我出嫁。
那是我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一起走在上海的街头。
如果问,到上海必须要去的是什么地方?
我想,大家都会答:外滩。
但其实对我而言,外滩的魅力并不在于外滩这个地方。而是发生在这里,属于我们两个的故事。
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他负责带路,我只负责当个小跟班。一路也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坐上了双层观光巴士。
上海还是有很多这样的巴士,我们直接去的上一层,因为是露天的,视野会更好。我挨着边坐着,他挨着我坐。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过外国人占大半。
天气很好,但也不至于晒。随着巴士的行驶,能感觉到风吹过发丝的感觉,轻柔而舒适。
“你说的那个……活动怎么样了?”
我尝试打开我们的话题,总归不能就这样尴尬下去。
彼时他微微倚靠在位置上,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笑着道:“其实挺枯燥的。”
他的表情并不像说假话,但又有几分带着玩笑。
“都是数学,你不喜欢。所以,挺枯燥的。”
陈子慕看着我,眼里还带着笑。
这家伙,总是能将话题轻描淡写地飘过:“你不是说数学很有魅力吗?”
他笑得欢:“其实应该说数学本身虽然枯燥,但它所创作的一些东西是很有魅力。”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等以后吧,以后就会让你看到它的魅力和浪漫。”
的确,我那时候还不太懂他的意思。他说起话来,总是给人高深莫测的感觉。
我们是先去的东方明珠,毕竟是上海的地标。
其实我有些恐高,直到走上电梯,内心是仍有些忐忑不安的。
陈子慕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情绪变化,在电梯停下的时候,他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是温热的,带着少年独有的力量,从掌心透到我的心尖。
高,是真的高。
站在透明玻璃上,低头就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景象。说不怕那是假的,对有恐高的我而言,那一刻真的是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建设。
“不要看脚底。”陈子慕似有若无地提醒着,带着我往前走。
怎么可能不看?
这种情绪是无法控制的,就像人去看恐怖片,越是怕,但越要看。我此时就有这样的心情。只觉得脚底有一阵凉意和发麻,移动的步子也跟着碎步起来。
但离开玻璃地板后,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确实,从这里,可以直接俯瞰上海的城市面貌。黄浦江两岸的高楼林立,是能够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与我们平常所见的景象截然不同,若是在夜里,可能会更让人震撼一些。那时候我也想过,可能,这就是城市存在的意义吧。
但这样的城市,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喜欢呢?
我突然想到了奶奶,孟行义说过,在她重病还有意识前,就带她来过东方明珠。那时候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
北京回来,她失去了丈夫。
上海回来,她失去了生命。
“怎么了?”陈子慕看着我,“不会是吓哭了吧?”
我扁扁嘴,皱着眉:“我才没有那么胆小……”
陈子慕的手从手腕轻轻滑落,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头一震,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看向他。
他的目光落在外头,沉思片刻,喊了我的名字:“孟予兮。”
“嗯?”我有些错乱,心止不住跳。
他看向我,眉梢上扬,笑着道:“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在……一起?
“嗯?”
“我是说,我们谈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