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眼睛越来越赤红,而周围的村民却是一阵灰败。比起信仰崩塌的茫然,奈奈子与清奈这群孩子更多的是恐惧。
反而是世俗意味里被戳穿罪恶后的恐惧。
外边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工藤新一心里一阵轻松——他们的救兵到了!一定是源哥刚刚路上发送的求救信息被毛利大叔他们收到了。
一个、两个、三个……不对劲!
源见春意识到什么,一瞬间拉着工藤新一退开,比那颗子弹更先到来的是炸裂在耳畔的枪声。然而前边的地面被烧灼了一小块。
“怎么会这样?”工藤新一有些惊恐,这个年纪的他似乎还未被逼入过如此紧张的陷阱。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他可是之前陪源哥经历过枪林弹雨,所以面前这区区一颗子弹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区区一颗子弹……
很快工藤新一就笑不出来了,随着数人匆匆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的东西把工藤新一吓得魂飞魄散。
“炸、炸弹?”
说真的,这没必要吧?望着领头的山下,工藤新一只好紧紧拽住了银发青年的衣摆,原谅他见识少,原来除了东京之外日本的其他地方也这么危险的吗?
与工藤新一脸上的绝望一致,山下和身后那群上了年纪的人也同样如此,他将村内为数不多的老人全都带了来。他们每一个人虽然痛苦绝望,却又异常坚定。
“大伯。”奈奈子喊道,望着他怀中的炸弹格外恐慌,“您这是在干什么?”
“伊元村的荣誉不能毁在我们手中!”老人的声音竟然没有半分颤抖又或者犹豫。谁都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真意。
“不、不行!”不说奈奈子,就连最开始领着新一逛遍整个村子的阿正也露出瑟缩之意,“你们怎么能……怎么能想着让我们陪葬呢?!”
女孩的语气里有不解有害怕,更有深深的悔意。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她,在村人杀死松本杀死宫野杀死其他任何一个人时都是帮凶,现在她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死亡了吗?
可是她们做错了什么呢?她们不曾手染鲜血,只是从来闭着口没有说出真相而已不是吗?
“你们冷静一点!这样同归于尽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工藤新一决定自救——至少这次,他要尝试着救下源哥和自己。他不能永远躲在别人身后。
但是也许是看他好欺负,工藤新一刚踏出一只脚,一颗子弹便又从山下那个方向袭来。
源见春反应更快,一把拉开工藤新一,但他自己已经躲不过,子弹擦过了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丝丝缕缕的鲜血如同诱捕食物的蛛网,先是一缕往下流,随后分了岔一点点散开,在下颌线处流成了三条溪流。
“源哥!”工藤新一惊讶,他颤抖着手扯住了源见春的衣袖——他不能想象万一刚刚那颗子弹不是擦过脸颊而是……
“别紧张,你做的很好。”拍了拍恐慌的小孩的后背,“但是以后要记得,这样利益分析式的劝说只对理智者有用,对他们,只会逼着他们因直面问题所在而更想要逃避而已。”
工藤新一在源见春冷静的语调下放松下来。他能感受到源见春是真的没有事情,而且想教会他一些东西——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有朝一日,他一定能用自己的能力保护重视的人!
“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源见春清冷而又格外深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人浅粉色的眼睛十分瑰丽,和这诡秘的洞穴,与这些执迷不悟的人们格外不搭。
“如果你们用私刑杀死那些人,那么神明要你们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现在看来,便是你们自己的生命对吗?”
“可是,如果杀人才需要付出代价,村里没有参与杀人的那些人呢?为何要陪你们一起死?”
村长的眼神再次变得不善,但源见春并不会因此而惧怕。
他看向奈奈子和阿正这几个孩子:“他们还很年轻,难道要和你们一起葬送在这里吗?”
山下手里拿着的炸弹往前送了一送,他的狰狞面目让他看起来完全不再是那个为民服务的好警察——虽然户籍上他的姓名已经被抹去,但山下这个人的一切都是由村子构建起来的,丢掉名字不意味着丢掉信仰,山下深信只要沽昼神的光辉仍洒在他身,他便永远不会背弃他的神。
“不,我们不想死!”奈奈子她们说话了,清奈与奈奈子如出一辙的惊慌。炸弹就在眼前,她们再也无法自欺欺人往日这些大伯阿姨们是真心为自己好的。
事实上,随着现代化的入侵,村长他们这些坚守文化的人日益感到恐惧,他们害怕子孙被外边的知识污染,于是他们才那样对待松本——只要她一表露出逃离这里的想法,他们便杀死她。
这里不是松本的家,而是她的坟墓。
每一户村民对孩子严加管教,是以这里的孩子大多沉默寡言,他们麻木地遵守着神灵的谕旨,可镇上的老师却告诉他们这是骗人的。
他们开始迷茫,他们想要答案。
松本是第一个找到答案的人。她的父母早亡,收养她的叔叔叔母并不常管她,叛逆少女便流连于镇上的网吧,结识了大学男友也认识了五彩斑斓的世界。
她回来时总会和小伙伴们吹嘘所见所闻,于是所有孩子在她那里汲取着“答案”和“真相”。
孩子们的心野了——于是村长带人当着他们的面杀死了松本。
松本没有犯罪,那些往日和蔼可亲的老人面孔笑着告诉孩子们。
——她是个坏孩子,你看,她那么小就跟着男人想往外跑,将来一定会惹出麻烦来。他们杀松本是在救人,说不定会救很多的人。
奈奈子难以理解,她也不能理解。
所以她不再信奉这座村子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