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宜订婚祈福兴土木。
顾匪竹难得在衣饰上隆重了些。
只见他身穿了件白浅橙对鸟对兽双面锦袍,腰间系着橙红蛛纹带,墨发被玉冠束起一半,剩下的披散在劲瘦窄腰上。
亮色的衣服更衬得他清秀俊逸,骑着一匹油亮的黑马,占尽了这半壁天光。
顾匪竹唇角轻微勾起一个弧度,墨色瞳孔迎着日光,像是波光粼粼被水洗过的黑曜石。
身后跟着一架檀木马车,里面坐的是顾章和程姝。
再之后便是一溜儿穿着喜气红衣的抬箱男子,一个个扛着红布盖着的箱笼。
那箱笼都是梨木的,横杆有成人小臂粗,但是那些男子脚步轻盈,下盘稳健,吐息几不可闻,可见都是些练家子。
长长一趟红色覆盖了整个街道,不少人看的啧啧称赞。
“这是提亲吧,我看那王夫人跟着呢,一般人可请不动她了。”
“是啊,前面骑马的是之前青山书院的顾先生,不知要去哪家提亲,这么大阵仗。”
“哎呦,你说这提亲的礼都比咱们之前那个院外家成亲的聘礼都多了。”
顾匪竹在此事上没想低调,单手牵着马绳,身姿矜贵地驾着马往姜家去。
姜府今日敞着大门,似已经知道了今日要来贵客,院里也都洒扫焕新了一番。
顾匪竹站定在门外下马,由着丘时去叫门。
丘时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直接爆出了京城顾家的名号,引起了周围一片哗然,给足了姜家脸面。
顾章和程姝率先进去,指使着身后的一溜提亲礼进院儿。
除了提亲传统需要的大雁、定金、帖盒和京果等等,还有其余的以示重视的添箱。
下人们有序地一个个进院儿放下,直至院内都摆不下。
“程兄和嫂夫人请进。”姜遇之也收拾了一番,笑着迎接顾家三口人。
本来两个孩子也是两情相悦。由着喜婆王夫人说了些吉祥话,这形式便算是走完了。
最后留了姜蒲和顾匪竹的八字,这提亲算是完成了,两人也算订婚了。
等到晚上,两家人又有机会坐到一桌,顾匪竹这才有机会看看这两天日思夜想的姑娘。
姜蒲今天也穿了新衣,她穿着一袭石榴红八字针纹锦烟罗半臂,湘妃色仪凤图裙,身量纤细,容姿秀美。
云鬓上插着一只翠色玉簪,腰间轻挂着绣白鹤展翅的香袋,一双烟缎坠珍珠云头鞋。
软玉般的小脸挂着淡淡的笑意,红菱的唇微微翘起,圆圆的杏色大眼像是猫眼儿般讨人喜爱。
顾匪竹看着身侧的小姑娘,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勾,极力忍着自己想把她搂进怀中的冲动。
顾匪竹此番来得高调,两家人算是过了正路,以后两个孩子再见面也不会被人说什么。
“成亲的日子定好了吗?”姜遇之提杯,依旧是以茶代酒与顾章说话。
顾章与他隔空碰杯,“婚事需要好好准备,如今已经十月,十二月如何?”
宋妤算了下日子,“年前成婚,也算妥当。”
但她又有些踌躇,“顾家远在京城,那成婚之时……”
程姝坦然一笑,“京城路途遥远,看匪竹的打算吧。”
顾匪竹更坐直的身体,声音不疾不徐,一片运筹帷幄之态。
他道:“我在青山镇购得了一处宅邸,正在翻修,到时候可在这里办一处婚礼,一切我已安排妥当,也会发帖告知京中亲友。”
顾匪竹声音又带了些谦卑,语气似征求:“自然,若是蒲蒲不嫌舟车劳顿,在京城也会举办一场仪式。”
看他思虑周全,姜遇之也安心不少,摆摆手道:“京城到时候你们想去自己去折腾吧,蒲蒲开心就好。”
程姝也适时说道:“是啊,不瞒你们说,自从他爹辞官之后,便一直在外面游走,甚少在家中。”
顾章也说:“若是匪竹真的在这成亲了,我们便也在这买个宅子,以后常来住住也好。”
程姝噗嗤一笑,“实在不行,让儿子入赘到这也很好嘛,我也能偶尔来蹭杯酒喝。”
“这……”宋妤看了眼顾匪竹,怕他听了生气。
但顾匪竹没什么表情,习惯了他娘亲的不着调。
倒是姜遇之和宋妤听得一惊。
顾章夫子虽然都已辞官不再接触庙堂之事,但在朝上建树不少,人脉也没有割舍,也算顶级世家了。
当时承诺娶蒲蒲为正妻时,便依然觉得顾匪竹不算是个攀附权势的,没想到其父母更是语出惊人。
就算是普通家庭的男子,都觉得入赘是个“耻辱”之事,没想到这顾小郎君却不在意吗?
顾匪竹心中无奈,“家母随意惯了,伯父伯母勿要见怪。”
“入赘,玖玖若是希望,我也不是不可以。”
!!!
还真同意了。
这是可以说的吗?
姜遇之宋妤和姜枭鹤听完这话,三人整齐地眨眨眼,眼里透出震惊之色。
等他说完,三人如复制般齐齐地缓缓把头转向了顾章。
没想到顾章听完这话,眼都没眨,轻轻吹了吹茶叶,抿了一口,一副文人风骨之态。
程姝也是,面上没有反对和厌恶,和顾章同样抬起头,抿了一口小酒,喝完脸上露出满足神色。
程姝看他们呆住的样子,莞尔一笑道:“我们家就这样子,顾匪竹长大了,相信他自己的事自己都有决策了。”
姜蒲倒是惊喜,觉得未来公公婆婆如此开明,还总出去旅游不在家,简直是神仙婚后生活。
她往顾匪竹那边蹭了蹭,轻轻在桌下探出手去寻摸他的手。
顾匪竹手背一痒,便是又是她作怪,左手瞬间反扣住姜蒲的小手,修长的手指挤进她软嫩的指头指尖,两人十指相扣。
姜蒲眨眨眼,没想到他突然变得这么主动,转头一看,顾匪竹的耳尖已经微微泛出了些粉色。
她心底偷笑,还好,还是那个羞涩的顾夫子,只不过胆子变大了一点儿。
姜蒲悄声说:“一会儿你先别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顾匪竹原本只是耳尖泛红,现在脖子都蔓上的红,多了分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