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顾匪竹搂在怀里,箍在腰上的两只手臂,像是铁臂一般,坚硬又牢固。
二人相拥着头朝下坠落,空气极速划过,姜蒲甚至觉得难以呼吸,只能把头埋在身前人的怀里,靠他挡着一些风,获得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飞扬的发丝被风糊在脸上,姜蒲只感觉耳边隆隆的风声一直响着。
明明掉落下去才几息的时间,姜蒲却感觉失重感持续了很久很久。
顾匪竹死死抱着她,就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便消失不见。
在快要坠落到下面的树林上时,他调整着自己的身形,尽力把姜蒲包裹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
“哗啦”一声,两人先是掉到了树冠上,细细密密的树枝刮在身上,延缓了两人下降的速度。
顾匪竹知道要到地面了,更是不敢松手,两人身体一卷,恰好挂到了几根交织的藤蔓上。
顾匪竹和姜蒲就这么被藤蔓卷起来叠在了空中。
姜蒲缓了口气,感觉自己没再下落,抬起头看向顾匪竹,连忙道:“你怎么样?”
顾匪竹脸上带着几道细细的血痕,低头看了一眼姜蒲,确保她没什么事情之后,轻轻说了句“没事”,就晕了过去。
姜蒲呼吸一滞,这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她看了看两人的处境,藤蔓卷着他俩,距离地面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姜蒲从别处扯了一根藤蔓过来,一头绑在两人上方,另一头绑在他们身上,然后从上面的绳结下方处扯断,这样拽着他们的藤蔓就变长了不少。
她自己跳下去没事,但是顾匪竹昏迷着,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内伤,可不能再砸到地上了。
顺利落到了地上,期间两人一直是紧贴着身子,因为顾匪竹昏迷了手还紧紧抱着自己。
姜蒲眼眶微红,心底像是被初熟的青梅汁浸泡着,酸涩弥漫到了四肢百骸。
轻轻搂着顾匪竹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说道:“顾匪竹,你先松开我,我先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
许是听见了姜蒲的声音,环着她的手轻轻松开了一些。
姜蒲趁机拿开了他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从这里抬头看去,连天空都看不见,十几米高的大树树冠极其茂密,只有一道道光柱似的细白色阳光透过,更别说看见悬崖了。
姜蒲不确保那些人会不会下来找他们,打算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下。
她转了转,发现这四周都是树,只有三十米外有一个小小的山洞。
就去那里好了。
姜蒲想了一下怎么把顾匪竹运过去,最终还是决定公主抱。
轻轻从顾匪竹肩膀处和大腿处把手伸过去,微微用力就把一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抬了起来。
她倒没觉得吃力,只是动作轻缓,生怕碰到他哪里,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山洞的地上,
又怕地上潮湿冷硬,去找了些树枝铺好,垫上了自己的披风,把顾匪竹挪了过去。
忙活完这些,她才有空看看他身上到底伤了哪里。
顾匪竹很惨,惨得她眼睛想尿尿。
如玉般的俊脸沾了不少灰尘和血迹,左臂靠近肩胛处插着一支短箭,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浸透出来,弥漫了整只袖子,身上的衣服也被树枝挂得破烂。
她从前看的顾匪竹是课堂上散着光彩的夫子、是凉亭中作画的君子、是马场内肆意张扬的冠军,从没看过他这番落魄脏兮兮的样子。
都是为了救她。
啪嗒啪嗒地掉下两滴眼泪,泪珠被地上的尘土滚了一圈儿,成了一个个灰色的小水珠。
姜蒲抽了一口气,用袖子用力抹了抹脸,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跟昏迷的顾匪竹说话。
“你先在这等等我哦,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水或者什么吃的。”
姜蒲搬来几个大的枯树干,挡住了洞口,防止万一来人了发现他。
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条小溪,用宽叶子卷起来装了点水回去,又找了几个小果子用衣服兜着带了回去。
她扯下一块干净的衬裙,给顾匪竹擦了擦脸。
“这箭是不是得拔出来啊?”顾匪竹还没醒,暂时没人回应她的话,但姜蒲还是不在意地絮絮叨叨。
“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不然你抱了我,你的清白没了,岂不是吃了大亏,以后哪家姑娘还敢要你啊。”
简单收拾了一下顾匪竹,姜蒲突然想起:“你是不是还随身带着药呢?!”
之前她额头磕桌子,就随手掏出来给她一瓶药。
“应该还有吧。”
说完姜蒲探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袖子,没有。
“那是在这里?”
姜蒲轻轻顺着他的腰带摸索,围着腰间转圈,突然手指一顿。
“找到了!”
从他怀里翻出了三四个瓶瓶罐罐和一包药粉,姜蒲心下安定不少。
这药她上次用着效果就很好,这下他的命保住了。
姜蒲打开罐子挨个儿闻了闻,发现一个之前她用过的药膏,给顾匪竹轻轻抹在了脸上。
“emmmm……”
身上的伤怎么办?
姜蒲搓搓手指,做了三秒钟思想工作,还是决定把他上衣脱了看看。
但是胳膊上的衣服插着箭,脱不下。
姜蒲把他的袖子从肩膀处撕开,又把他伤口处的衣服撕得只剩下箭柄周围的一块圆布。
“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他的伤口还在微微渗着血丝,这伤口不处理不行了。
姜蒲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说道:“顾匪竹!顾匪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醒醒!!”
顾匪竹只皱皱眉,没有醒来的迹象。
“呜呜,你好歹告诉我哪个是伤药哪个是毒药再晕倒啊!”
姜蒲又扯下自己一块干净的里衣,撕成长条。
她一只手轻轻按在伤口周围,另一只手握着箭柄,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气,“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心中默数着“三二一”,直接把短箭抽出来,然后眼疾手快地用布条缠在了伤口上。
他的血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脸上,感受到脸上冰凉的濡湿感,姜蒲的手颤抖得不行。
她声音微微哽咽,骂着自己的手:“抖什么,没用的东西!”
尽力用颤抖的手系好了伤口,她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别的地方,没有明显的伤痕。
姜蒲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扑簌簌地往下掉,又不敢大声哭,闷闷地像个委屈的小哑巴。
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耳边突然响起一句虚弱沙哑的嗓音,“哭什么呢,小花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