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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漫依道:“还请大师告知他二人此刻,身在何处?”
方丈笑容可亲看向他们,道:“三位施主莫急,那二位施主到了时候自会出来与你们相见。不知三位施主可否有兴趣让老衲探探佛缘?”
瑰铃怵了怵,往后退了几步。木风迎上前温和有礼道:“法师,我等亦是尘缘未了。”
方丈扬了扬拂尘,道:“缘可追,亦可弃。既是应弃之缘,何须等到尘缘了尽之时,伤人伤己呢。”
骤然间,南漫依心弦紧绷,他这话指向于谁?是她吗?她笑笑道:“法师,有人宁断良缘,早早辞别红尘。自然就有人苦守孽缘,甘于痛笑于泪。”
方丈饶有兴趣看向南漫依,道:“女施主的这番观点像极了老衲的一位朋友。”
瑰铃突发一问:“是怎样的朋友?”
方丈毫不避讳道:“才华横溢,性格极端。”
话毕,曲顺凑过方丈的耳边,低语了片刻。继而,方丈满脸慈爱道:“老衲瞧着天色已晚,三位施主若是不嫌弃敝寺,不如留下来共用晚膳,留宿一晚?”
“恭敬不如从命。”木风似是料到了一般,脱口而应。
方丈道:“曲顺,离晚膳还有段时间,你安排个年轻的师弟,带三位施主随意走动走动。”转而,看向他们道,“因老衲还有些琐事要处理,暂不能奉陪三位施主,还望施主见谅。”
南漫依道:“大师客气了。我们叨扰您多时,还望您恕罪。”
方丈道:“施主言重了。”
相互行礼,告退之后,曲顺便差了一小和尚为他们引路。他默默地在前面带着路,他们问什么,他只答几个字,要么就是小僧不知,行为太过拘谨。
行至一处,瑰铃轻手轻脚走向他身侧,小和尚忽一转头,‘哆哆嗦嗦’吓跑了好远。
“喂,小和尚,你跑什么?”瑰铃冲他喊道。
小和尚闭上双目,念念有词道:“罪过,罪过。”
木风搭了他一把,温润道:“小兄弟,这位女施主可能看上你了。”
小和尚攥住佛珠的手越发抖落的厉害,双唇蠕动道:“不可,万万不可。”
南漫依道:“小师父,你莫要见怪。他二人性子闹腾了些,那些话当不了真。”
小和尚如释重负笑道:“那便好。”顿了顿,又道,“三位施主对讲经诵佛可有兴趣?”
木风道:“小兄弟可是要领我们前往此处的正殿?”
小和尚微愣,道:“施主去过禅房?”
木风道:“并未,只是来时留意到有些师父、香客从同处走来,行色庄重,我便稍稍做了下推测。”
瑰铃插嘴道:“小和尚,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发现了。”
小和尚尴尬笑笑,道:“三位施主可还需小僧一同前行?”
南漫依道:“我等初次而来,尚未完全清楚寺内的礼节,还需小师父帮忙指点一二。”
小和尚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们彼此看了看,便紧跟而上。
或许是晚膳时间将至,禅房的师父、香客此刻都一并退去了。万籁俱寂的禅房只余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南漫依四下扫去,墙上、桌上都是些静心养性的佛经。字体各不相同,有的方正,有的潦草;有的粗犷,有的精细。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瑰铃一字一顿念道,若有所思。
小和尚解释道:“此句为…”
“先别说,”瑰铃一展笑颜道,“小和尚,此句为你们方丈所写,对不对?毕竟,不论是字里行间的心境也好,还是轻描淡写的手法也罢,都无一幸免,暴露无余。”
小和尚一改畏缩,道:“女施主可有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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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铃道:“依据嘛?没有,”接着,又道,“俗话说‘字如其人,相由心生’,总归是对的吧。”
木风道:“铃儿,看你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头头是道同意。”
南漫依‘噗嗤’一声,没忍住,道:“阿风,你是挺难的,成语都用反了。”
小和尚俯首作揖道:“小僧虽未能理解女施主的话语,但此句实属方丈所写。”
听闻,瑰铃不以为然道:“小和尚,你信与不信,姐姐我还能知晓哪句为你所写?”
小和尚后退数步道:“女施主才貌双全,小僧自然是信的。”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南漫依微微侧身,双眼被后壁的这句佛经所吸引,她怔怔念道。
字形不拘一格,或气势洒脱,或苍劲有力…参禅悟道、一心向佛,真的能从内而外吗?
木风触及南漫依的目光,看了看道:“铃儿,你来继续说道说道作此佛经之人,如何?”
瑰铃有模有样道:“还是像极了方丈。”
南漫依意味一笑,道:“铃儿,你是不是除了方丈,就不识得其他人了?”
瑰铃回之一笑,转而看向小和尚,道:“小和尚,告诉我们,是与不是?”
小和尚点头又摇头,为难道:“女施主所言极是。”
木风也发现了端倪,道:“小兄弟,你不用害怕那位女施主,告知我们实话便好。”
瑰铃嘟囔道:“我可没瞎猜。”
小和尚道:“各位施主有所不知,我们方丈平日喜好练字,各种字形都会涉及一二。所以,禅房十之八九都是一些他的字作。女施主的确聪慧过人,言无不对。”
南漫依盯着这幅字作又看了几眼,木风对她微微一笑。她便知道,心怀疑虑的不止她一个。
须臾,一阵清风徐来,禅房内书写好的佛经被吹的有些摇摇摆摆,正中悬挂的圣像上下起伏。南漫依瞄了瞄,似乎有些亮眼。她缓缓向前靠近,从圣象背面的轴夹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
纸张除了岁月留下的陈旧感之外,其余皆被保存的完好无损。南漫依缓缓摊开它,从上至下几行飘逸秀雅的字体浮现眼前:花生花殇,花意负了碧苍。
木风看向小和尚,悠悠道:“这难道也是出自你们方丈之手?”
小和尚目光下意识躲了躲,道:“小僧不知。小僧入太平寺一年,此刻才知它的存在。”
瑰铃眼珠转了转,道:“想来是某个为情所伤的香客,诀别尘世之词吧。”
南漫依道:“小师父,可否容我在这禅房,写几个字?”
小和尚点头道:“女施主随意。”
南漫依就近一桌,抬眼看向后壁的佛经,潇潇洒洒,一气呵成描摹出了一字‘花’,继而,铺开手上的纸张,停顿片刻,轻快抬手,又一‘花’字显现。
“这…”瑰铃目光骤聚,流露惊讶。
“铃儿,帮你南姐姐将纸张放回原处。”木风适时打断了瑰铃。
瑰铃识趣把纸张卷起,放了回去。小和尚道:“女施主,你在练字?”
南漫依一脸纯良道:“嗯,虽同为‘花’,却是两种极为好看的‘花’。”
小和尚道:“既是练字,女施主为何不将这段佛经一同照抄下来呢?”
南漫依道:“欲速则不达,一字一字慢慢来,才会有效果。”
小和尚手握佛珠,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小僧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