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昨夜北镇抚司来人说,翻看从前礼部尚书家翻出来的证据时,发现有些不同,请主子回北镇抚司一趟瞧瞧。”
裴景浑身湿哒哒的走出浴池,府内小厮便上前递上官服回禀。
裴景沐浴一向不喜人打扰,也不用人伺候。
外面都疯传裴景府里其实藏了美娇娘,否则怎么回回沐浴更衣都是独自一个人。
放在大周,稍微有点权势或者家中有点银子的,哪个不是美人随侍,姬妾成群。
偏偏裴景这个人也不喜欢解释,外头的疯言疯语再多,他都当听不见,也懒得解释。
殊不知裴景根本就是小时候过的太苦了,凡事亲力亲为,到他现在手握滔天权势,他依然保留着亲力亲为的习惯。
不是不会享福,只是他身处这个位置,但凡走错一步,算漏一步,等待他的都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小厮从收到锦衣卫的口信便在此处等着裴景出来,以至于他跑起来的时候,四肢看上去都像是拼拼凑凑出来一般,僵硬的很。
裴景昨夜原本就是要回北镇抚司翻看案件的,只是碰上萧明绝的来信,匆匆进了宫,又因为萧明珠的痊愈,就在宫中待到了半夜。
他完全忘了自己还有案件没有看完,忘了自己原本每天都会在北镇抚司待着。
这些原本成为他寄托相思的案件,现如今听起来,还真是有点让他觉得不耐烦了。
北镇抚司没了他裴景会死是不是啊。
他腹议了一句就回房间换上身飞鱼服,提着绣春刀骑马赶回北镇抚司,就连早膳裴景都未曾用。
陆鸣很少会在复查案件的时候拿不定主意,一般的案件复查一次就算完结了,基本上是不会出现什么纰漏的。
裴景想到此,那脸上的寒霜,摄人得很。
又有不知死活的人出来等着他收拾了。
百姓远远瞧见一身飞鱼服的裴景,全都默契地背过身去不敢直视,生怕看了一眼,就惹上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裴景一路顺畅回到北镇抚司,就见陆鸣坐在门口等着他,锦衣卫也在一旁候着等着将马牵去马房,裴景不由地皱了皱眉。
“指挥使,昨夜我们翻看证据时,不小心碰倒了茶水,其中有一封书信沾了水,那信的一角,突然就多了前朝天子的尊称。”
陆鸣一边观察裴景的神色一边小声地回禀,这真的不能怪他扰了裴景的心情啊!
“信呢?”
“已经放到指挥使你的桌案上了。”
“嗯。”
裴景坐在紫木檀雕花椅子上,拿起杯盏抿了口茶,将剩的半杯茶倒在了书信的最下方。
果真,萧青玉三个字就渐渐浮现了出来。
只是如今已经很少人会知道前朝天子的名讳,一般都是天子天子的叫,陆鸣也是恰巧听过,这才联想起来。
让人想到死都想不出来,王齐石竟然还和萧青玉有联系,毕竟王齐石可是协助萧青云推翻他朝代的要臣。
裴景一边想着,杯盏一边在手中瞬间碎裂。
王齐石是见过萧明珠来等他下学的,还不止一次。
换句来说,那害萧明珠中箭,给萧明珠下药的,也极有可能有王齐石的手笔在其中。
甚至可以说,这些肮脏事就是王齐石做的。
萧明珠曾多次说过萧青玉对她算得上不错,也是真心疼爱她的,应该不至于要给她下绝子药这么恶毒。
现在想想,若将下药之人换成王齐石,那这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多了。
毕竟萧明绝也中过药,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裴景冷笑了一声,真是本朝的好首辅呢,屹立两朝,门生遍布大周,当真是不可小觑。
“派人去东宫,将太子殿下请过来北镇抚司,就说我找他,有急事,速来!”
“是。”
陆鸣得了裴景的吩咐,马不停蹄地赶到东宫,东宫侍卫将他拦住,他连忙拿出裴景的信物,侍卫让他原地等着,自己进去请萧明绝。
萧明绝还在睡梦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生气地低吼道:“什么事?!才什么时辰?!东宫的侍卫都死了吗?!长风呢?!”
被吵醒的萧明绝憋了一肚子气,这扰人清梦的破玩意儿。
舒雅在萧明绝怀中似要醒来,萧明绝低头亲吻她的额间哄道:“没事,你接着睡。”
萧明绝又随手扯了件披风披在身上,推开门自己走了出去,又顺手将门带上,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侍卫,问:“你最好有什么事。”
否则孤一定罚你们倒粪去!
“裴指挥使让人来请太子殿下到北镇抚司一趟,具体没有说是什么事,只说让太子殿下速来。”
裴景向来有分寸,从不会急急忙忙让人来寻他。
萧明绝快速回想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都没有想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他唤来长风,先是问了明珠宫有发生什么事没有,长风说没有,他便让长风准备好快马,等他洗漱出来就去北镇抚司一趟。
萧明绝回到殿内,先是同舒雅说了自己要去北镇抚司一趟,若是中午没回来,就不必等他用膳了,他快速将自己收拾妥当,就开始往北镇抚司赶。
离开东宫前还吩咐宫女不要去吵侧妃,陆鸣跟在萧明绝身后,看着萧明绝背影,不禁想,果然是能和指挥使做知己好友的人,都这般宠妻无度啊!
不过他还是觉得裴景更宠,因为裴景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永安公主。
就连送上门的美人裴景连看一眼都嫌脏。
北镇抚司每天都有不同的女眷上门求情,他看见过那些女眷眼中对裴景的惊艳,于是更卖力地展示自己。
他也看见过裴景看见这些女人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厌恶之色。
最过分的一次,他都记不清是哪家的女眷了,见着裴景就想往裴景身上扑。
他只记得一声巨响,那女眷被裴景一脚踢出几丈远,血吐了一地,裴景嫌恶地瞥了一眼就抬脚走了,半分没有动摇。
眼前的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想来后宫也不会少人,他一个锦衣卫,也想太多了,陆鸣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在快到北镇抚司时他加速从萧明绝马前掠过,然后下马领着锦衣卫给萧明绝行礼。
萧明绝颠了一路,感觉昨晚喝的酒都要颠出来了,只想快点见到裴景坐下喝口茶歇歇:“免礼,带孤去找你们指挥使。”
陆鸣将萧明绝一路领导裴景的书房,等他进去了再贴心地将门关好。
门被关上的瞬间,咔一声,萧明绝也从矜贵气势非凡的太子殿下,变成了随意慵懒的普通人。
原本挺着的背一下躬了起来,半抱怨问道:“可把我颠坏了,阿景有什么要事这大清早地就把我喊过来。”
萧明绝见没有人回他,他这才将目光瞄准裴景,他才发现裴景的脸上满是戾气,嘴唇紧紧抿着。
“怎么了?”
萧明绝原本都要坐下了,看见裴景的神情后又走到他身旁问。
“阿绝你看看。”
裴景将茶水倒在书信上,萧青云三个字又浮现了出来。
萧明绝震惊地倒退了两步,手指着书信,不可置信地道:“这??”
“这老匹夫居然还和他有联系?!”
他实在是没想过王齐石居然会和前朝天子有联系。
王齐石是推翻前朝统治的引领者之一啊,他能当上本朝首辅也是因为暗中帮助了他父皇,父皇才封他为首辅,可如今这书信…
“阿绝,你再细想一下,永安被下的药,你被下的药,这手法是不是很相似,那些药是不是普通百姓买不到的药。”
裴景见萧明绝没想到他的点上,直接将重点拎了出来说。
萧明绝的脸色随着时间越来越沉,他知道裴景在怒什么了,此刻他的怒火丝毫不比裴景少。
王齐石竟然敢给永安下绝子药,而他自己的孙女却是来算计他怀个孩子,永安才多大啊,要不是君离找到了解药,永安这辈子都没有幸福可言了。
王齐石真该死!
“上次的那个府医有消息了吗。”
“无,王齐石将他藏的很深,锦衣卫多次乔装送菜的小厮潜入,都找不到半分线索,只知道有这么个府医,至于是谁,却是无从得知。”
裴景紧锁着眉头,王齐石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缠,他真想不顾一切地直接弄死王齐石算了。
“听说王家有个嫡系的公子很受他喜欢,阿绝知道是谁吗?”
萧明绝回想了一趟王家的关系层,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好像是,听说什么都好,就是沉迷于美色,听太子妃说过几次,王齐石很是看重他,以后的王家应该会越过父辈直接交给孙辈的他来继承。”
王齐石的嫡孙子叫王若安,长的算不错,在京都也小有名气,是许多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
最妙的当属他那张嘴,能哄能骗,那些女子被他哄的团团转。
若说裴景饱受京都非议,那王若安便是誉满京都。
他玩也玩的很隐蔽,都是带回自家后院玩,从不在青楼里流连,若不是太子妃说漏了嘴,萧明绝也不会知道。
“我让锦衣卫去查,府医的事就麻烦阿绝找舒雅帮忙了。”裴景点了点头,爱玩就行,就怕他没什么嗜好,不好下手。
“行,我看看寻个由头带舒舒回去一趟。”
“嗯,那没事了,你走吧。”
萧明绝瞬间哑言,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早膳还没吃就赶过来了,茶水也没喝上一口,这就让他走了。
“孤还未曾用膳呢,孤在睡梦中就被你的锦衣卫吵醒了,孤来到这,连口茶水都没有喝过呢。”
“陆鸣,送两份早膳过来,再给太子殿下准备茶水。”裴景也没用早膳,听到萧明绝的话就让陆鸣去买了。
北镇抚司的膳房,常年不开灶,锦衣卫执行任务不分昼夜,煮好了也是浪费,所以现在想吃的话,还得等上一会儿,让人出去买。
“你们北镇抚司都这么穷的吗,连个膳房都没有,那你每日来当值都不用早膳?”
萧明绝属实没想到,偌大的北镇抚司,居然连个早膳都拿不出来。
裴景冷眼瞥了萧明绝一眼,意思很明确,吃就闭嘴,不吃就走,多事!
萧明绝见此也是适时地转了话题:“昨夜你和永安待到何时啊?”
裴景也不明白萧明绝一个大男人怎么爱吃醋又爱八卦的,成天里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想到昨夜被点着的苗头,裴景语气凉凉地回道:“你走后没多久永安就睡着了,我便出宫回府了。”
啧啧啧,他怎么觉得裴景的话说出来有种欲求不满的意味呢。
萧明绝丝毫不觉得戳人心窝,好奇问道:“没亲着?”他看了一眼裴景的反应后又摇了摇头,笑道:“没亲着。可惜可惜。”
要不是在北镇抚司,裴景真想直接将萧明绝踹出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景愣是不作声,不回答萧明绝,只是想弄死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里的杀意是藏不住的。
萧明绝被裴景瞧得有些发毛,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没意思。”
他都不知道永安怎么瞧上这么块木头的,沉默寡言,连开玩笑都不会,能哄得人开心?
陆鸣敲门进来:“指挥使,早膳都买好了,茶也泡好了,要无事属下先退下了。”
“嗯。”
“这锦衣卫办事效率还真是快。”萧明绝对着陆鸣夸了一声,这锦衣卫要是不当抄家的恶人,当个跑腿小厮的话,都不知道得有多少富贵人家来抢。
就这麻利的办事效率,皇宫的侍卫都比不上。
谁知裴景听了他的话直接冷笑了一声,陆鸣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连忙退下带上门,萧明绝不解地看着裴景。
“笑什么?”
只听见裴景毫无起伏地道:“臭名远扬的锦衣卫出门,百姓退避三舍,你说买个早膳而已,会不会有人要锦衣卫排队。”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百姓看见锦衣卫跑都来不及了,哪还有人,能不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