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悠然静静看着荼朝九,看向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冷淡道:“多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弱,比不过还要逞强。”
荼朝九一听,瞬间就炸了,他看向荼悠然的目光带着浓厚的嫉恨,仿佛恨不得撕碎了她。
然而笛飞声的刀却压在他脖间,随时会压下。
荼朝九原本支起的身子瞬间又焉了下去,只能用目光将荼悠然千刀万剐。
“你从来没有能比得过我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仍想靠着‘女子’这个身份来打压于本宫,可惜,本宫从不觉得身为女子就一定要低人一等,男子又怎样?你还不是……”
荼悠然倾身,直视着荼朝九愤怒的双眼,眼里淡淡的看不出情绪,面色无比认真的道:“——不如我。”
“荼悠然你——”
荼悠然直起身,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再不搭理他。
荼姚沉默片刻,满脸忧色的开口道:“郡主,南疆已有三月未下雨,土地干裂,泉眼干涸,如今整个南疆只靠十数口水井吃用,族民日日排队打水,引发矛盾,争斗不断。”
“而且,水井出水流速也逐渐缓慢,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永久干涸,若迟迟不下雨,我族怕是真的无水可用了………现在镇子外已经搭起了祭台,要等族长出来亲自主持祭天仪式,可族长他………”
闻言,荼悠然冷冷看着他,道:“三个月前,正是你从中原回来的时间,这么久的事,为何如今才传信于本宫?”
荼姚惭愧道:“世子他……一直暗中阻拦姚传出的信件,姚无能,近日才寻到机会,冒险派人将信件送出………”
“你确实无能,”荼悠然道,“本宫把整个南疆子民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处理事情的?你将本宫对你的信任置于何处?”
“姚………”
“没有那么多借口,本宫记得曾跟你说过,万事以南疆子民为重,谁阻你,便杀谁,下毒、暗算、用蛊,想要杀人世间何止千万种法子……区区一个荼朝九,你便怕了吗?你的武功分明在他之上,却故意输给他,是想靠一死,来成全自己的清名?真是愚不可及,你如此辜负本宫对你的信任,即便是死了,也要受我南疆子民唾骂,受万民鞭挞……”
荼悠然冷冷道:“看来本宫选择把南疆交给你,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荼姚被羞的面红耳赤,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荼悠然说的是事实,身份的沟壑让他根本不敢对荼朝九生出任何大逆不道的念头,他无法反抗………然而,他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南疆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唯有一死,才得以成全他的忠名。
可如今,被悠然郡主这么一说,他却又觉得这个想法显得如此卑鄙。
悠然郡主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懦夫,他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上,他有负于郡主和万民的信任。如果是哥哥在的话………一定会比他做的要好吧?
荼姚痛苦的闭上眼睛。
荼朝九听不下去了,“荼悠然,你凭什么这么说,南疆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选择交给谁?!”
“真是……冥顽不灵啊。”
荼悠然垂眸看着他,冷声道:“先前是本宫不想要,若是本宫想要,南疆还轮不到你来撒野,既然你们家管不好南疆,那便归还与我……”
“你在口出什么狂言………啊!”荼朝九突然凄惨叫了一声。
“悠然,住手——”
一个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出来。
在南疆,敢这么称呼荼悠然的,也就只有一人。
荼悠然慢慢转过身,目光看向老者。
荼明月如今不过天命之年,却形如耄耋。
他年轻时也曾为了南疆子民呕心沥血,日夜勤恳,他追求长生不老之法之初,也是放心不下南疆。可后来,逐渐变了初心。
他派人四处搜罗古法,传言哪里有此之法,他便去争,去夺,利用蛊术无所不胜,甚至江湖中,倘若有人与对家有仇,却苦于无法得胜,只需派出消息,说对家有长生之法,荼明月自会派人去寻。
神不知鬼不觉的下蛊,那户人家便毫无还手之力,荼明月的人掠夺完便离开,只剩下无法动弹的主人家,还有……与主人家有仇的对家。
荼明月为了修炼长生不老之法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修炼各种邪术巫术,取活人血,杀生虐生,他毫无收敛,直到某一日他于清晨醒来,惊觉自己已无法人道。
他一夕之间仿佛老了数十岁。
然为了稳定民心,这些消息一直被隐瞒着,南疆子民只以为是因为表姐荼青竹突然离世,族长伤心过度导致一夜白发,并不知其内情。
到最后,族长荼明月因杀孽太重,为上天所不容,常年身体大病小病不断,为了后继有人,他只得从族人中挑了个看的过眼的男子来抚养。
他根本无法主持祭天仪式,若是不然,这场天难只会越发严重,让人无法承受。
但他也无法将实情说出,养子荼朝九便为此一直忍受着外界的各种猜测。
“……悠然,你为何回来?”荼明月颤抖着声音问。
荼悠然目光淡淡的看着他,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她声音淡漠的道:“本宫为何不能回来?莫非这南疆……不姓荼了?”
她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荼朝九。
养子荼朝九仗着荼明月撑腰,一掌挥掉笛飞声搭在他脖子上无时无刻不威胁着他性命的刀,还狠狠瞪了笛飞声一眼,这才返回到荼明月身边。
闻言,他恶狠狠瞪向荼悠然,道:“本世子姓荼!你自己去族谱上看,排在第二的是我!你才在第三!”
闻言,荼悠然眯着眼,道:“凭什么?我分明是荼家这一代长女,凭什么在他之后?”
荼朝九得意道:“你就是在本世子后面,族谱上写的清清楚楚,谁叫你是女子呢?哪家族谱上女子排在男子前面的?”
“哦,是吗?”荼悠然淡淡道,“本宫不信族中长辈会这般愚昧,你把族谱拿来,本宫看看………”
“好啊,本世子这就让人取来,坐等你打脸——来人,哎!”
荼明月一拐杖打在荼朝九腰上,打的他身高八尺的大男儿身子一抖,畏缩如鸡不敢吭声。
“蠢,你敢拿族谱来,你姐就敢烧了它!这么多年了,还是斗不过你姐,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荼明月浑浊的三角眼冷冷看向荼朝九,恨铁不成钢的道。
“她不是我姐!我跟她一共才见两次面!今日是第二次!”荼朝九不服气的辩驳道。
“哪怕不见面,她也是你姐!”
荼朝九大声道:“那为什么族谱上我的名字在她前面!”
荼悠然荼明月:“………”
李相宜李莲花笛飞声:“………”
荼明月三角眼快要瞪成圆眼,他气的吹胡子瞪眼,怔了片刻,无奈叹气,带不动啊带不动。
他费了老大劲才让悠然忘记了族谱这回事,这小子竟然又给绕回去了。
蠢,真是蠢!
荼悠然淡淡道:“好了,戏也看够了,本宫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大个弟弟,乱攀亲戚就不用了,说吧,祭天的事儿是怎么回事?”
“我也很好奇,就弟弟你这个样……”李相宜上下打量着荼朝九,眼中含着赤/裸/裸的蔑视,“就你这个样,如果能打动上天的话,我直接就是一个感动上天八百回了………”
“确实如此,”李莲花微笑道,“与其说一些虚无缥缈的,不如直接说族中有人测算好天象,于是便直接选在那一日祈雨,如果这位世子……不,荼弟弟祈雨当真有用的话,他早就祈了,也不会非要等三月到今日………”
“你、你又是如何得知?”荼朝九惊讶道。
李莲花微笑道:“我又不傻。”
众人:“………”
荼明月气的不行,怒冲冲用拐杖腿打荼朝九,“蠢才,蠢才!这些都是来历不明得中原人,你就这么把自家底给泄露出去了,要你何用,要你何用!!!”
荼朝九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被打的嗷嗷叫,那画面,整个就一不忍直视。
李相宜人都看麻了。
想当初,这弟弟出场时,她还以为是什么强制疯批清冷高贵邪气受,那小模样,看的她气血翻涌,一整个等着八卦的小心思,没想到………是挺受的,主打一个愿打愿受。
这画风,翻了不止一个个儿………
“父亲,你不是说荼悠然是我姐么?这些中原人都是她带来的,那肯定跟她很熟啊,当然不会随意泄露我们的大事………你真的是,打我干嘛,这么多人看着呢,动不动就动手打我,有损我的威风,我还要不要面子啦?!”荼朝九不满的大声道。